紧接着,这消息很快就如三月飞絮般,随着满城的风散到了街巷四处,一日下来人人皆知。

只因为这一次的好戏啊,它实实在在地发生在皇家,那座人人敬仰的皇城之中。

这么多年来,关于皇家秘事,人们除了听说帝后如何如何恩爱。

其余的便是关于帝后膝下那位千娇百宠的公主殿下,如何如何聪明姝丽,敏而好学,世无其人。

全是一段又一段的佳话。

没想到这一次,正是这位公主殿下让众人大开了一次眼界。

事情的起因是,公主殿下某一日偶然听闻,在兰符川有个生得极其俊美的男子。

这里标重点,就连商家有小剑尊之称的商绥生,与之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于是公主殿下就二话不说,派人不远千里前往兰符川,直接将那男子绑来了上京城,如今人就在公主殿中。

够不够震惊?

不够的话且再往下听。

据可靠人言,那男子虽然俊美,但他可是个傻子啊!

而且还是个天生的哑巴,一句话也不会说。

全身上下仅仅空有一副皮囊。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风光霁月的公主殿下,偏偏就看中了此人皮相,一见便决定非他不可。

不错,又据可靠人言,公主殿下今日与帝后开口,便是要同这绑来的男子成亲!

绛英殿中,江逢宁乖乖坐在椅子上,沈怀茵坐在她右手边。

江抑长身站在江逢宁面前,沉着脸,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一沓纸,看着江逢宁的眸中压着一点怒气和一点不解。

怒是因为方才他的女儿竟开口,想要一个陌生男子做驸马!

不解则是因为她竟擅自将自己给她的皇家暗卫派了出去,在今日突然给他们扔下了这么大一枚炸弹。

炸得他们晕头转向。

江抑道:“你何时将南律派去兰符川的,还查了这些东西?”

江逢宁也没想到南律一回来就找江抑告状,害她连人都没见到,就被叫了过来。

她知道南律肯定什么都说了,老实回道:“半年前。”

说完,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桌子上的纸张。

那些都是她让南律顺便在兰符川搜寻的,关于晏难从小到大的一些生活痕迹。

她都还没看过。

江抑见状手掌落下来将纸盖住,尽量将声音放轻了问道:“为何突发奇想这么做?”

知道不解释清楚不行,江逢宁眼睫轻颤,手指下意识绞着裙边。

半晌,决定开口前得让他们先有个心理准备,她道:“那我说了...爹、娘你们不要生气?”

沈怀茵素来宽容心大,想听她仔细将想法道来,再论此事也不急,便柔声道:“妗妗说吧。”

江逢宁抿了抿唇:“因为我听说,兰符川晏家有个长得极好看的人,我就想看看到底有多好看,实在忍不住好奇,就...就偷偷让南律去了……”

江抑猛地深吸一口气,心里想问:这就是你二话不说绑架良家子弟的理由?

那还说要嫁给人家的理由呢?

但想了想两句话江抑都忍住了,没问出来。

江逢宁从小到大,江抑和沈怀茵从未拘束过她半分,想做什么事情都凭她心意自由。

江抑也曾经对她说过,在他能力之内没有她不能做的事。

但他从没试想过,他的宝贝女儿有一天会突然将一个陌生男子从千里之外绑到上京来!

但其实这属实是冤枉江逢宁了。

她没想绑人的。

她等了许久许久,直到等不了了,才亲手做了一个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紫色锦囊,让南律替她走一趟兰符川去寻晏难。

晏难不知道她在上京,但在她粗浅的调查中,晏难的确身在兰符川晏家,而且十九年里从未离开过。

晏难也许也有和她一样的原因,也不能来找她。

她原本想的是,等晏难看到南律带去的锦囊后,应该就知道了。

知道她在等他,她在上京等他。

她是真没想过南律会直接将人绑过来。

去搜寻那些消息,也是她想知道晏难这十几年到底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同她一样幸福、快乐?

她更想知道,为什么在世人零碎的传闻中,都在说他是个傻子?

兰符川太远了,她等了十五年才付诸行动,已经不算冲动和鲁莽了。

但江逢宁清楚,江抑和沈怀茵他们不懂。

从她带着记忆重新活过来,她就知道这是上天独独给她的恩赐。

也是拨乱反正,让她找回了她真正的人生。

她的父母没有任何错,她爱晏难,现在也爱他们。她也相信,他们最后都会站在她这边的。

所以江逢宁决定,就以这个荒诞开始,真诚地向他们表达清楚她不曾玩笑的真心实意。

她便接着方才的话道:“本来只是我想只是看看的…然后……”

江逢宁抬眸,便见两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江抑随即点头应和她,看起来心平气和得很:“嗯,然后?”

想是想清楚了,但说到一半,江逢宁还是咽了口唾沫,才接着继续把话说完:

“然后见到人第一眼之后,我便见之不忘,我对他应该是…一见钟情。”

江抑:“……”

江抑听完简直两眼一抹黑,若非她是个公主,这番言辞他还以为是哪个街头的纨绔说出来的。

不仅不可信,还有些许的轻浮之意。

妗妗究竟是什么时候让宋陟那小子给带坏了?

同一时间,正在街头打听江逢宁壮举的宋陟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江逢宁见江抑看起来气得厉害,连忙起身,拉着江抑的袖子让他坐下来,再好好听她说。

“爹爹你别生气了。”

同时也对强颜欢笑的沈怀茵道:“娘亲,你也别生气。”

这番话说得好像挑不出毛病来,整体来看,这也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沈怀茵只是想不通,仅仅只是因为一张脸,便将她女儿的心勾了去?

想了想她问江逢宁:“妗妗,那孩子比商迹生得还俏吗?”

江逢宁现在只能坐实了她见色起意的事实,便毫不犹豫道:“他更好看。”

女儿的安抚起了效,江抑慢慢冷静下来,便突然想到一点不对:“你还瞧见人了?”

不是第一时间叫她过来的么?

江逢宁噎住,接着才小声回:“来之前偷偷看了一眼,看清了脸,但没仔细看……”

其实江逢宁没看见,南律告完状将人往她宫中一放,便有人过来叫她去绛英殿。

见江抑眉心又蹙起,江逢宁立即又道:“父皇母后你们放心,今日我只是先提一下,婚事肯定是要等你们同意的。”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夫妻二人的心坎上。

江抑沉思片刻,和沈怀茵对视一眼,随后松口对江逢宁道:“好了,先回去吧。”

事情就这样暂时结束,二人从头到尾都没对江逢宁说出一句重话来,问清楚了也是轻拿轻放。

闻言,江逢宁开心抱了江抑一下,又跑去抱住沈怀茵,靠着她撒娇:“谢谢父皇母后!”

江抑在旁边凉凉道:“别高兴太早。”

江逢宁毫不在意,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又回到桌边,伸出手试探地去碰江抑手边的纸张,见江抑不说话默许。

她一把拿过来藏在身后,眉梢带着欣喜的笑意,道:“多谢父皇!”

说完,便拎着裙子跑出了绛英殿,迫不及待地直奔她的桐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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