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萧则玉收回倾倒的银壶,仰头饮了一大口酒。
此酒辛辣,沿着喉咙直下入胃,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忙用手背擦去唇边酒渍。
疏林眼神微变,上前轻拍主子后背,他眸色凛然,衣衫猎猎飞起。
每次来此,带的酒皆是烈酒,只觉主子来此一遭,必要损身一次。
曾清山站在他们身后,看不清永安郡主的神情,却被她祭词感动,难以自持。
只希望姐姐魂灵在此,与他说上几句话就好了,知是妄念,回身掩面,泪水涟涟。
萧则玉咳了好一阵,才止住,回头看哥哥别过头身子颤抖,温和开口:“曾家哥哥,逝者已矣,请多节哀。”
听她改了称呼,曾清山恍惚间以为是小雪儿唤他,可见这满山怆然,更觉酸楚溢满心间。
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呼吸,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堪堪恢复平静的神情。
“郡主盛情,我亦感同身受,山在此回拜了。”
萧则玉一面回礼,一面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曾家哥哥不必介怀。我观你衣衫单薄,未着披风,还是要多保重身子。若是银钱方面不便……”
曾清山忙到:“谢郡主挂怀,江显小哥已借我银钱周转。”
萧则玉闻言便不再多说,便蹲下身子开始焚烧带来的黄纸元宝等物。
曾清山默默地看着他们主仆动作,又转看坟茔,只见猩红的灰烬盘旋在上空,慢慢地才窜上天空。
心中认定黄泉下的姐姐必是收到了他们的讯息,心中一下子安心不少。
直至日头升的老高了,带来的白物全部焚烧干净,火星子灭干净了,他们又拜了几拜,才准备离开。
准备下山,当下便不再多言,三人慢慢转身,沿着来时的山道,缓步下山。
一路上只闻风吹林响,沙沙之声不绝于耳,三人并无只言片语交谈。
直到快到山脚,已经遥遥看到停在山下的马车时,萧则玉才说出劝言:“曾……姐姐在天有灵,定也不愿看到你如此自苦的。”
自昨日在樊楼见到哥哥,直至此时,他的眉头一刻也未舒展过,想来心中还有诸多悔恨、不甘,甚至自责。
她不愿意看到哥哥往后余生皆活在这种痛苦中,他前半生已经够苦了,后面的日子当过得开心些。
曾清山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心中仍有恨,来自凶之恶念,庇之纵容。此恶不报,恨意难消。可我也知道,到了今日这步,已是极限。然心中之不甘,难消罢了。郡主放心,我这条命好不容易活到了现在,会好好珍惜,看到庇佑之人死在我前头。”
萧则玉定定地看着他,说:“你会看到的。你现下要回城么?”
曾清山微笑道:“先不回城,要赴好友之约。郡主可还记得吴忘尘,他和他娘子现下住在了邻近县上,我想今日顺路往他那儿走上一走。”
“抱鹿县么?确实顺路。”萧则玉走到了马车前,停下了脚步,“我京中还有事,便回城了。代我向吴家夫妇问好,你路上小心。”
“郡主请便。”曾清山弯腰福了个礼。
萧则玉转身扶着疏林上了马车,掀起车帘,突然又放下,转头对上曾清山的视线,她的哥哥不能自苦。
“曾家……哥哥,你知道吗?你姐夫刘鸿盛就死在距离这里不远的抱鹿山上,他死的那夜,惨叫声很大,姐姐肯定听到了的,定也亲眼看着那人是如何下地狱的。还有,安平县陷害曾父,火烧曾家母女的几个勾连的官员,也都死得很惨,他们做下恶事,恶报还之。官府不管的事,自有更恶的恶人管。”
曾清山看着她的眼神,听得一凛,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肯定地说:“听闻郡主之言,山心中快慰。郡主是好人,山余生皆会为郡主祈愿,愿郡主春生夏明朗,秋祺冬瑞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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