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年春秋,他苦苦挣扎在边野,家人尸骨未寒,如今大仇得报,竟也没能让心里痛快。
亲人俱死,如何痛快?
站在姐姐的坟前,让她看到自己好好的活下来了,那些害她的害他的害曾家的人皆伏诛,姐姐于地下能放下心了吗?
可是他还是心痛,心有不甘,大仇得报又如何?他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泪早已经流尽了,痛到了极致还是痛,绵绵无尽头。
曾清山悠悠地呼出一口气,跪倒在碑前,伸出手指沿着那名字一笔一划的描摹,手指触到粗糙的石质表面上,每一笔每一画,皆让他心脏抽痛一下。
这碑上的章草笔触浑然圆融,和小雪儿练的书法何其相似,曾清山心中一顿。
他惊诧于这笔触太过熟悉,可是小雪儿早已丧生于大火,他掩下心中怀疑,安慰自己定是伤心思虑过度了。
山风凛凛,赫赫然冲进他的耳朵,似是幽咽似是泣然,他一下子哭出声来。
“姐姐,你安心。待我回转安平,定会将爹娘和妹妹的坟修缮好。到时候,我年年于两地间祭拜。或是,或是你想要和我一起回安平。只你早已入土为安,不想再惊扰你。”
曾清山两条长眉紧紧皱起,面上苍白一片,哭诉间,耳闻人语声传来,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
这片山丘少有人迹,此处更是幽静偏僻,想来这声音必是和自己约好的永安郡主来了。
“主子,山路狭窄,小心。”
“疏林,不必担心,这小路已走多次。这山丘林木稀疏,今日日头好,穿过来照在身上,居然觉得比在山脚暖和了许多。”
“许是遮了部分风吧,您小心脚下,这路上还有残雪,极易滑到。”
“这不是有你扶着我走呢,哎,疏林,你看盛京城尽在眼中。”
主仆二人正走到一处裸露处,无林木遮挡,远处的城郭沐浴在阳光下,庞大且壮观。
轻声细语再次响起,越来越近。
曾清山缓缓回身,往小路走了两步,便看到了永安郡主和常伴她身边的那个护卫。
萧则玉望着他露出笑容,心里默念了一声“哥哥”,两步上得这处平地,走到了曾清雪的坟前。
“城门一开,你就出发了吧……”萧则玉看着地上的灰烬和快要燃尽的香,“看来,你认路的本领不错。”
听出她的玩笑,曾清山平静地道:“在并州走惯了山路,这点路算得上小儿科了。”
萧则玉拿过疏林递上来的香,点燃,双手举上额头,朝着墓碑拜了拜。
将香接入已完全燃尽的香托上,又后退一步,深深地拜了三拜。
“曾姐姐,我将曾公子带回来了,望你保佑他康健常在,年年顺遂。”
曾清山怔了怔,道:“承蒙郡主狭义,不仅将我救出,还将姐姐的坟茔看顾的很好。郡主大恩,山定当铭记于心。若郡主有需要山的地方,山定当尽全力为郡主达成所需。”
萧则玉还是那副温和语气,“不必如此,我帮你们姐弟并无所求。疏林,将酒打开。”
疏林接下腰间银质酒壶,旋开壶盖,递给萧则玉。
萧则玉接过银壶,以双手交握歃酒于湿地上,朗声道:“心之所铭,便是长存。曾姐姐魂灵在此,愿你我神魂相交,请畅饮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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