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林琺过过一段时间的穷苦日子,想了想,从容不迫地答道:“孟兄弟太识货了,这还是父亲在世时留下的,全家上下也就这么一件镇宅之宝了。今日母亲非要我穿上,说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万不能被主考官小看了。不过虽然穿得妥帖,照样荷包里没几个子儿,也就只能来这吃清汤面了。”

孟如心被逗笑了,似乎疑心也去了大半。

他也叫了一碗清汤面,等面来了,埋头吃面,不再交谈。

“砰”,旁边有人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这边两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抬头看时,只见右边一张桌上有一位学子穿着短袖粗麻布衣,面色黝黑,皮肤粗糙,一看就是务农之人,正满面怒容地道:“岂有此理!难道全天下的学子都必须要入这两派不成?本是为国取士,却变成了两派趁机结党营私的藏污纳垢之地!”

旁边一名瘦弱的学子满脸惊慌地摇手道:“高兄慎言,慎言!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万一要被官府的人听到了,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

旁边的人也纷纷解劝。

孟如心轻笑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面。

林琺看他神色,问道:“孟兄弟是不是认得此人?”

孟如心吞了一大口面,脸上带了点不屑:“他呀,出名得很。此人名叫高亮星,是京郊属城炀陵人,听说有点才学,很得他们那边老秀才的看重,因此恃才傲物,人也自负得很,常常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

林琺听得不得要领,问道:“他刚才说天下学子都要入两派,是什么意思?”

孟如心诧异道:“林兄弟既来赶考,怎么会连这天下大势都不知道?”

林琺在院子里与世隔绝,贾珍和范于焉也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确实很少听闻外界的消息。

但他在扬州求学的时候,还算交游广阔,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两派的天下大势啊。

他于是又信口胡编道:“我家是刚刚搬到京郊不久,之前也从未赶考过,所以不知这里面的门道,还望孟兄弟赐教。”

孟如心只把他当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也没在意,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现在朝中势力派系很多,但大体来说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以乔相为首的,他们是盐铁出身,因此又叫盐铁派。另外一派是以大理寺卿萧银桂为首的,现在的萧皇后就是出自他们家,因此又叫外戚派。”

“这两派势力不相上下,经常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为了壮大自身,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学子身上,想广招天下人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考中的学子,都得选一派拜投名帖,相当于自认门生,否则在接下来的乡试和会试中,根本别指望能高中举人和进士。”

还有这样的事?

林琺大为骇异,这岂非以手中之权,变相垄断了取士之利?

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啊!

林琺不解地道:“那圣上就不管管?”

天下官员,皆为两派门生,到时候只知有老师,不知有天子,皇权会被慢慢架空,不要说明君,就算是昏君也忍不了。

孟如心哂笑道:“圣上困于深宫之中,身边皆是两派之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底下的实情?林兄弟别不是戏曲看多了,遇到点芝麻豆腐的事情就要圣上出来?”

那边周围的人都解劝了一轮,不但没能把高亮星的怒火给息下去,反而让他更为气愤,高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这一科我必然高中,中了我就是秀才,那就是天子门生,进了衙门都可以不拜的,谁敢动我?”

旁边的人还在苦劝:“这些都是大道理,没用的。就算不敢动你,还不能卡你?接下来几轮主考官都是他们的人,不取录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为了这些做意气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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