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尚康对单涛的这一番话语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爽声回应道:“兄长,我一个平民百姓,出身寒门,不富不贵,人家金枝玉叶,我怎可攀龙附凤呢?”说起这位曹乐亭主,绝对是大家闺秀,她是曹操的第十个儿子曹林的掌上明珠,静以修身、才以养德,少小习剑、剑术精湛;文采虽然不及欧阳尚康,但也达到丹枫迎秋的意境。她芳华十九还未出嫁,前来提亲的高官显贵络绎不绝,她很少提眉动目。受弟弟所托,钟毓几次到沛王在洛阳近郊的府邸为弟弟钟会提亲,结果都无功而返。曹乐亭主偶尔在洛阳城内见到钟会,她也只是礼节性地寒暄应对。曹乐亭主喜欢赏景赋诗,经常和姐妹们去洛水岸边踏青寻芳。

中国自古有两条洛河,一为北洛河,一为南洛河。北洛河位于雍州境内,南洛河地跨雍州和豫州。《山海经》曰:“灌举之山,洛水出焉。”《水经注》说:“洛水出京兆上洛县灌举山,东经熊耳山北。”“洛水”或者“雒水”指的是南洛河,发源于秦岭龙凤山东南侧箭峪岭侧木岔沟的龙潭泉,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洛水流向与黄河干流平行,是山地平原和黄土边缘地带的交界处,是黄河右岸的重要支流,是黄河主要径流来源之一。洛水全长约九百里,雍州境内长约三百里,豫州境内长约六百里。西周时期已在洛阳附近的洛水修建了汤渠。洛河与黄河交汇为中心的地区被称为“河洛地区”,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中国”名称来源于此。河洛文化之所以是中华民族的根文化,河图洛书就是见证。相传上古有一匹龙马从黄河浮出,背负“河图”;有一只神龟从洛河浮出,背负“洛书”。长期在河洛一带活动的伏羲据此画作八卦,就是后来《周易》一书的来源。伏羲氏的女儿宓妃因迷恋洛水的圣景而降临人间,溺死于洛水,化为鲜美的洛神;曹植为此撰有《洛神赋》,更使洛水声明远播。黄帝也在这一带活动,青要山就是黄帝密都之所在;高辛帝喾也曾在洛阳偃师境内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二里头古城、偃师商城、东周王城、东汉洛阳城和曹魏洛阳城形成的“五都贯洛”全都是依洛水而居。《诗经》风雅、汉赋华章、建安风骨、汉魏学说,无不承载了河洛文化的辉煌。

洛水水势浩渺,岸柳成荫,长桥卧波,人车熙攘,历来弥漫神迷色彩。在“金风消夏,半月横秋”时节,引得魏国无数达官贵人、文人骚客流连忘返。欧阳尚康在单涛、高籍和刘伶的陪同下到洛水游玩。河两岸水天一色,花木繁茂,人声鼎沸,第一次来洛水踏景的欧阳尚康禁不住对眼前的景象赞不绝口,忍不住脱口而出,“马声回合青云外,人影动摇绿波里。”在欧阳尚康似真似幻的感觉里,远而望之,洛水水面仿佛真有洛神在飘荡,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蓉出渌波。

欧阳尚康正在出神的时候,一队武士突然过来开道,把人群从中间隔开。“真是天意之合啊,王公贵戚们今日也来岸边消夏,”单涛的这一句话把欧阳尚康从飘渺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尚康贤弟,曹乐亭主今天一定会随行,你要多加留意一下。”单涛的话音未落,只见十几个凤子龙孙从四辆青蓝色的马车上依次走下,欢声笑语地踏步而来,单涛和高籍很快就从队伍中找出了曹乐亭主,指给欧阳尚康看。只见一位粉妆玉琢、气质超群的女子,脸色红润、秀眸惺忪。盘在头上的秀发佩戴着精致的簪钗,首端为珠翠和金银合制,缀着白珠,五尺有余的个头在起身微步之时更加丰姿冶丽。那女子一会儿驻足不前,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笑容满面。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一不小心,永远似醉非醉的刘伶一手把欧阳尚康推倒在地,刚好撞到一个年轻武士的腿上,好几个武士赶紧抽出长刀聚拢而来,凶神恶煞地对欧阳尚康说道:“弄啥嘞!弄啥嘞!你是什么人,没看到王孙公子公主们正在赏景吗?是不是多长了个脑袋?”高籍笑意盈盈地快步上前,朗声说道:“各位息怒,我是禁军中坚营高籍。这是我的朋友,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壮观的排场,不小心摔倒了。”武士们定睛一看,眼前站立的是高牙将,马上收回长刀。这个小骚乱引起了皇族队伍的注意,有人还大惊失色,以为有刺客来袭,曹乐亭主自然也朝这边观望,但见一位天姿国容的翩翩少年从地上站立起来,光彩照人,根本不像是图谋不轨的刺客。

“惊扰公子公主了,不要惊慌,高牙将带来的一个朋友没见过这阵仗,摔倒了,引起了一点小误会。”为首的武士队长一边安抚大人小姐们,一边用手指向欧阳尚康。

单涛在帮助高籍为欧阳尚康打圆场之后,转过身来对刘伶大发雷霆:“你搞鸡毛啊!你已到朝廷任职了一段时间,基本礼仪也都应该了如指掌了,这是对王公贵戚的大不敬,也让尚康差点惹下杀身之祸。”刘伶也吓得魂飞魄散,醉意早就烟消云散了,赶紧辩解道:“你们不是想让欧阳尚康兄弟结识曹乐亭主吗?我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公主对欧阳尚康的关注。”高籍也对粗心大意的刘伶进行了训斥:“你今儿个搞这一出绝对是不上路儿。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好心差点办出祸事,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祸兮福所倚。只因为这次在洛水岸边毫不经意的偶遇,欧阳尚康占据了曹乐亭主的整个心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思念洛水少年的情思愈发浓烈。后来一打听,那位翩翩公子居然是久负盛名的欧阳尚康,思念之情更是滔滔不绝。曹林见女儿自打洛水归来,接连几天茶饭少进、日渐消瘦,从贴身丫鬟那里得知可能是因为想念一位洛水少年。曹林赶紧命人探听那位男子的来龙去脉,王府很快就找到了单涛和高籍,顺藤摸瓜,不出几日,欧阳尚康就被遣到了王府。曹林第一眼看到欧阳尚康,果然是城北徐公,不愧为人中俊杰,关键是那卓乎不群的气质合日月之明。曹林也从内心深处发出感叹,难怪其声名如此远播,加上欧阳尚康不拘小节,更有一番流姿清态尽在其中,让人愈加欢喜。见惯大场面的曹林毕竟城府颇深,若无其事地询问了很多家长里短的问题。但是,即使进行千山万水一般的铺垫,终究也要言归正卷。“亲事定下来了吗?”曹林几番犹疑之后,还是捅了一下窗户纸。欧阳尚康虽然预感王府把自己遣到此处必有蹊跷,虽然单涛和高籍三番五次提及曹乐亭主,但是,如此一点也不门当户对的亲事真的拿到台面,还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欧阳尚康诚惶诚恐地说道:“大王,小民还没有定亲。”曹林作为皇帝封赐的沛王,自然不会直接提亲,这事也就顺理成章落到了单涛和高籍头上。于是,单涛和高籍直接把事情挑明:“贤弟,曹乐亭主相中你了,沛王也对你颇为满意,想把这门亲事确定下来。我们知道你不愿意攀高结贵,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务必慎重;贸然拒绝,不仅你可能会被夷灭三族,恐怕我们也性命难保。”

欧阳尚康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是,一想到本是福降临头的好事居然可能会牵连那么多条人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参与“平定辽东”之后,他现在对这种情况的发生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人命如草芥、白骨蔽中原,多杀几个人对当权者来说就像是死只蚂蚁那般不值一提。然而,有谁能够了解他那隐藏在内心深处酒香一样醇烈的挂念呢?!他一直想把这种机会留给拓跋真姑娘,只有她才能和自己心有灵犀,才能化解他心中的郁愤。可能真是纠结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竟然把自己在龙城戍边期间和拓跋真之间的往事对单涛和高籍和盘托出,这个秘密连他母亲和哥哥都没有透露。

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一丝不挂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秘密只能自己吞咽在肚子里、播撒在骨头里,就是连最至亲的人也不能透露一丝一毫。否则,早晚死无葬身之地。一个人越神秘,成功的主动权也就越大。

高籍听完之后根本就好不相信:“贤弟,你就别喷了,我年轻时候还和一个匈奴女孩爱的天翻地覆呢?”也是哈,男人嘛,谁不拿自己的香艳之事吹个牛皮呢?!要是没有,就是编也得编几个出来。否则,在男人堆里,你根本就法混。

单涛认为从欧阳嘴里说出来的话,但信无疑,他提醒说道:“一个胡人女孩,不值得挂牵。她哪能配得上你呀?!你和她就是高低不容的平行世界的两个人。”高籍也说:“咱们是大汉子民,胡人现在连文字都没有,要想在文明上追上我们那是无稽之谈。”欧阳尚康不同意高籍的观点:“话不能这么说,文明就不能快速升级吗?咱们要是真心帮他们。短期内必定追上我们。”单涛反驳道:“贤弟啊,你真是太嫩太天真啊。人生短短几个秋,谁有耐心干那种吃力不讨好,又不能明效大验的事呢?”高籍也说:“兄弟,我们过的是今生,不是来世。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你不抓,镜花水月远在天边你要捞,你的脑子不会在戍边时受伤未愈吧?你甭墨迹啊!你要是位居极品,兄弟们都会风生水起。”欧阳尚康说道:“这样吧,我想去鸿胪寺负责胡人文化交流工作,不知这样的要求能否得到满足?”

单涛喝了一口酒站立起来说:“咱们是谁呀,贤弟,你是不是仰仗着自己的一表人才开始得意忘形了?!看清自己的位置吧,曹林是曹操的儿子、曹爽的叔叔,你自己想想,只要结婚了,你想入朝为官,部门任你挑啊。多少人想往曹魏那边靠拢都没有机会,你别自己斗那儿,也替你的家庭和我们大家想想。现在咱们没有提任何条件的资格,你不能胡涂啊。”

福兮祸所伏。要说欧阳尚康没有政治智慧是不可能的。他知道,阴差阳错之中,这场婚姻就是一盘棋,自己已经成为棋盘上一个卒子。不答应,曹魏这一关过不去,守关的哪一位都是据断桥而横矛的张飞,不识抬举的下场一定是碎尸万段;答应了,司马那一关过不去,“鹰眼狼顾”的司马懿一定会把自己挫骨扬灰。他猛然觉得困扰自己的三大梦魇真是小巫见大巫,眼前的这场婚姻才是最悲催的噩梦。他甚至瞬间感到所谓的梦魇就是无所事事留下的脑瘫和智障,什么修身养性、养生长寿、悲天悯人啊,在生死存亡面前,都是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先保命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必须要逆势而起,与命运抗争。

天地闭,贤人隐。他听说有一位绝顶高手隐世苏门山,智慧不输鬼谷子和诸葛亮,名叫孙登。他决定拜访一下,看看他有何万全之策。欧阳尚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单涛和高籍,高籍顿时眼前一亮:“我也知道苏门山住着一位真师,博古通今,有恢弘韬略,想着有一日前去拜访。只是这几年都没人见过他。”

山阳一带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泉涓涓而始流、木欣欣以向荣。欧阳尚康龙城归来后曾经多次跟随公国长老到附近的山中采药,但没有去过稍远一点的苏门山,这次他决定拉着高籍一起前往寻找孙登。听说此人神出鬼没,听到他的声音并不难,他喜欢发出长啸;找到他这个人却难上加难,居无定所,行无踪迹。欧阳带了干粮和行装,誓要求见真人,参点智慧。来到苏门山已有六七日,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吃山果、饮山泉、睡石板。他们未见到人影,也未听到啸声。高籍计划原道返回了,欧阳尚康提出一个办法:“他既然喜欢发出长啸,你也是啸声高手,不妨咱们先发出啸声,看他有何反应?”经过欧阳尚康这么提醒,高籍使出浑身解数发出长啸,接连不断发出几声清韵响亮、渺远空灵的啸音,同时对着欧阳扬起双手,欧阳尚康也心领神会地临风高唱起来:“游逸山林,啸彻天宇,一声声清越度幽岭;心可探地,身能通天,一层层呐喊透江山。”这一啸果然不同凡响,对面山头上也传来一声长啸,不像虎声那样咆哮,倒是有一种威严;不像狼音那样凌厉,倒是有一种飘渺。欧阳尚康经常听高籍的啸声,他暗自惊叹,此人发啸的功底和功力远在高籍之上。他的这种闲啸音开始给人一种“闲来垂钓碧溪上”的感觉,后来就是那种“忽复乘舟梦日边”的豪迈。高籍也表示叹服:“此声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追寻着威严飘渺的啸声,二人奋力攀爬,不顾荆棘划破手掌,不怕毒蛇从脚跟滑过,不在乎身心疲惫,不理会虎吼狼嚎,循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石窑,窑前摆放着一把只有一根弦的铁琴,长三尺左右,样式是常见的仲尼式古琴,只在琴体的腰部和头部有两个凹进的线条,通体没有其他修饰,简捷而流畅、含蓄而大方的造型体现着儒家中庸内敛的风格。石洞两侧的石板上刻有十个大字: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这是道教鼻祖老子的真言。欧阳尚康反复揣摩眼前的一切,这位隐士有一颗道家的心灵,依然没有逃脱儒家的教化。

欧阳尚康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长啸声就是从石洞左边不远处的椴树林里发出的。他没有贸然前去打扰,一直等到天色已晚,啸者返回石洞,欧阳尚康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请问先生是不是孙真人?”啸者一言不发,只是弹起那具一弦琴,琴声幽雅、余音袅袅。啸者弹完,欧阳尚康凑近前去,满腹疑惑地问道,“先生为什么独自在深山中长啸弹琴呢?为什么要隐居起来呢?难道先生不怕猛兽吗?”啸者漠然地进入石洞,不到一刻钟又来到洞外。无论他们俩提出什么问题,孙登都是沉默自守,闭目养神。高籍畅谈太古无为之道,欧阳尚康纵论定神导气之术,孙登还是漫不经心地听着。高籍尊敬地说道:“先生,我早听说过您有通天彻地的学问,朝廷现在正在广招天下治世良才,您何不下山大展宏图,救百姓于水火,开万世之太平?”孙登笑而不答。

“先生,您久居深山,恐怕对外边的世界也比较陌生吧。自古以来,做人都讲求内圣外王,不仅要独善其身,更要兼济天下。”高籍继续做孙登的思想工作。欧阳尚康见高籍总是劝孙登当官出仕,难免有些听不下去:“高兄啊,先生的追求与您肯定不同,我倒是觉得,他不说话代表着他不想与权贵们成为一丘之貉,您总是劝人家出山出仕,人家根本不为所动。咱们要多向他请教处世之道、养生之策,这样才能产生更多的共同话题。”半晌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的孙登脸部肌肉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微微张开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位飘逸俊朗的年轻人。欧阳尚康和高籍专注于如何让孙登打开金口,听听他对社稷江山、尘世浮沉的真知灼见,对他的这一细微表情毫无察觉。

欧阳尚康认定孙登就是“身能通天、心可探地、寿比天地”的人,与自己能够相互为谋,于是决心拜孙登为师,打算在此地再住些日子。高籍由于有公务要办,就此告辞。孙登起初依然无言以对,后来看到这个小伙子确实是要死心塌地跟自己潜心修炼,逐渐敞开心怀接纳了他。孙登开始打开话匣,天南地北地聊、海阔天空地谈。欧阳尚康了解到,师父的过去也是豪迈奔放、波澜壮阔,当过官、学过医、练过功、逃过荒。在人世纵横、参透人生之后决定彻底隐逸山林。欧阳尚康用心去感悟先生的超然、体悟山林的真气、顿悟人间的起伏。欧阳尚康问道:“先生,您为什么总是发出啸声呢?其中可有讲究?有什么非同寻常的理由吗?”孙登解释道:“我要在丛林中生存下去,必须要有战胜猛兽的本事。你看,动物无论多么凶猛,主要是听它的声音,狼嚎、虎啸、熊吼,只有战胜了它们的声音,它们才能听而生畏、望而后退,不敢靠近我。”

欧阳尚康恍然大悟:“那就没有其他的原因吗?”“当然有,身体内的阴气、毒气和浊气,定期需要排解出来,人就不会生病。”孙登看了一眼欧阳尚康:“你也需要在林木间长啸。要想‘啸’出境界,必须要运行好人体的真气,气沉丹田,呼吸要中正安舒。”欧阳尚康面对眼前的千树万木、群山秀水,按照师父指导的方法,开始了一次彻底奔放的长啸,顿时感觉上下贯通、内外通透。当然,欧阳尚康无法像孙登那样抛却红尘的羁绊,真姑娘给他的温存时常让他无法气定神闲,厚黑的人间还需要他去处理无数的枝枝蔓蔓。不过,他确实想用一种出世的精神过好入世的生活。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向孙登学习如何聚敛真气,达到“恬淡虚无、精神内守”只是一种说辞,关键是还要让师父帮助自己出谋划策去化解人生困境。转眼过去十多天了,他必须要离开了,只能进一步寻求机会得到师父的指点。

他把今日采药发现的一种植物让孙登鉴定,这是他在一条小溪不远处的林下荫蔽处找到一种草质攀援植物,叶柄长约一寸有余,卷须纤细,基部生有短柔毛;叶片膜质,状如鸟足,有五到七片小叶,边缘有波状齿和圆齿状牙齿。欧阳尚康如获至宝,当即采了一些放入竹筐。很少能够从面部肌肉看出七情六欲的孙登突然容颜绽放,有惊异、有疑惑,更多的是莫大的喜悦:“你在哪里寻到此种植物?”欧阳尚康如实叙述了发现过程。孙登笑着说道:“这是七叶参,民间几乎无人知晓,山中也比较罕见,我用它来泡茶喝。”欧阳尚康充满了疑问:“这七叶参有什么功效呢?您怎么知道它不会有毒呢?”孙登话里有话地说:“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不明就里的事物和事情数不胜数。你看我鹤发童颜,就是拜七叶参所赐;我的啸声惊天动地,也是因为七叶参打通了我的气脉。”欧阳尚康不失时机地说道:“正如先生所言,我目前确实遇到了难以疏解的困局,不知您可否为我指点迷津?”孙登拍拍欧阳的后背说道:“我说呢,你怎么会有如此闲心陪老朽纵论人生,原来你也是另有所求啊?”欧阳尚康把自己当前遇到的困境向孙登进行了详细说明。

孙登说:“你是人中俊杰、气场逼人,但是性情刚烈,脸不厚心不黑,世间尔虞我诈,我想教你免灾之招,可是我真没有啊!所谓的高手,不过是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之时。我恐怕你会误身于当今之世,送你一句话,圣人之道,在隐与匿。人间最顶级的智慧在于一个‘藏’字,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静不待机,云雷屯也。”欧阳尚康仰起头看着头顶的一只松鼠:“师父看的很准,我自视清高,其实是害怕世间杀伐太重连累自己和家人,我如今都比不上一只松鼠那么自由。”孙登若有所思地说道:“身在乱世,难免乱心;心又在尘世,难免乱了阵脚。你注定是万丈红尘客,你不想当曹魏宗室的女婿,显然没有退路。你的人生注定风起云涌,想要风平浪静,已经回头无岸了。”就在欧阳尚康行将告别的时候,孙登拉住他的手来到一团漆黑的石洞之中。“你把那个竹篮背走吧,那里的东西对你或许有所帮助。”孙登在暗影中说道。

“师父,到底是什么宝贝呀?”欧阳尚康疑惑不已。孙登说道:“你下山之后再到竹篮中寻找你想要的东西,即使不懂,也不要回来向我刨根问底,这个东西我也是受人所托给你的。”欧阳尚康背起竹篮,谢别了师父,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走去,走到苏门山脚下,忽然听到一阵啸声响彻山谷,犹如天籁清音,绵远悠长,又似乎充满无尽的诉说;那啸声像鸾凤鸣叫,穿过树林、越过峭壁、划过苍穹,到达广寒宫之后又从月桂树下发出回音;一会儿犹如飘风那样洒脱,一会儿又如暴雨那样激越。欧阳尚康听后既心惊又欢喜,这是第二次聆听到孙登的啸声,听出了另一番肺腑、别一番韵味。

在九曲回旋的小河旁,欧阳尚康把篮子里的东西倒满一地,一个青色的布袋映入眼帘,他打开布袋,掏出竹简,看到竹简右上角赫然写着“青囊书”三个大字,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却又异常刺眼。欧阳尚康感到难以置信,“青囊书”可是神医华佗的人生浓缩和医术精华,三十多年前被人付之一炬,早已烟消云散,孙登怎么会得到这种价值连城的宝物呢?师父又因何如此慷慨授之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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