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锦囊妙计

正当欧阳尚康在出入仕途与安于现状、联姻皇族与拒绝成亲中犹豫不决、踌躇不前之时,拓跋真正经历着穷困潦倒与颠沛流离。为了和拓跋本部大部队汇合,更是为了寻找支持持续发展的牧场和森林,拓跋枫力带领拓跋游族三万多人从东北的松州出发,日夜兼程,走过深谷沟壑,越过九难八阻,向着四千多里以外的云中一带进发。几乎每天都有人永远倒在崎岖坎坷的路途之上。大部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断从沿途获取补给,每个邑落的青壮年被编成几个小组,分别负责安营、打猎、放牧、防卫、做饭、运送、救助等任务,每两个邑落进行结对扶持,总体上还是保持了有条不紊的局面。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拓跋真的妈妈达奚山原先在松州还有些丰硕的身躯已是瘦骨嶙峋了,在拓跋真的搀扶下,进一步、退半步,踉踉跄跄地向前挪动。虽然秋雨不似夏雨那样暴烈,但大风夹着中雨扑面而来,同样令人苦不堪言。达奚山一下子又摔倒在地,浑身是泥,她痛苦地说道:“真儿,你自己跟着大部队走吧,你阿娘估计顶不过这场风雨了。”拓跋真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紧搂着阿娘:“欧妈,还有二百多里就到达目的地了,都过了大青山了,您看,文化他阿娘都七十多岁了,都还在坚持。”邑落小帅拓跋文化也赶过来帮助真姑娘把阿娘扶到一棵大树下歇息。待雨势稍小,小帅又从别处找到一块面饼让拓跋真喂给妈妈。拓跋真靠在树上默默地流下了辛酸而又悔恨的泪水,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选择这样一个民族和家庭来体验地球生活,后悔没有投胎到中原地区当一名汉人。倘若这样,说不定还能与自己喜欢的男人欧阳尚康享受洞房花烛的快乐呢?自己现在过的这种日子,连一只动物都不如。只是她现在也没有反悔的勇气,提前终止这种体验生活要被折寿五百岁,那可是五百年啊,能见证和处理多少重大事件啊?要是折寿五十年、一百年什么的,她真想放弃了。支撑拓跋真搏命坚持的根本原因是她的阿娘达奚山,孤苦伶仃的阿娘已经死了丈夫和两个天资卓越的儿子,她现在是阿娘唯一的寄托,无论多么困顿凄苦她也不能“临阵脱逃”了!她在心里开始埋怨甚至责骂欧阳尚康了,我们家都救你两次命了,你还是低眼看我、畏首畏尾,真是知恩不报、反而无情的东西;汉人怎么就不能娶胡族女人了?哪条清规戒律规定来着?说到底,还是你欧阳尚康自己投鼠忌器而已。男人既是情绪动物,更是功利动物,只要自己乐在其中,从来不考虑女人的快乐周期;只要自己能够获取功名,根本不在乎女人的默默付出。

欧阳尚康其实也是身不由己,他何尝不想与拓跋真长相厮守啊?他也是顾不上一个肉体和灵魂都为他献身的女人,现在如何挺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日子。他当前要琢磨的是如何化解自己的困境,他起初对《青囊书》也没有太多奢望,在河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什么金玉良言,都是一些不明就里的药方。他心想,这都是医学方面的内容,对自己的人生际遇能有什么耳目一新的帮助呢?

几日之后,当欧阳尚康在家里第二次打开青色的布袋查看《青囊书》的时候,除了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药方的几片竹简,还有了一个新的发现,竹简带出了一小张粗糙的麻纸,他赶紧细心辩认,上面居然写了一行字:曲则全,枉则直;欲成事,须缓行。这是告诫自己要学会委曲求全。可是,这种大而化之的原则要求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麻纸从他的手上飘落地面,背面朝上,他低头隐约看见上面也写满了隽秀的字迹,他赶紧俯身捡拾起来,但见三行字映入眼帘:拜堂延及翌年,献屠苏酒药方于司马昭,四逆汤泡湛卢剑并携之。欧阳尚康这回有些面如土色了,先生说是受人所托,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料事如神,他如何知道我进退维谷的困境呢?居然如此量体裁衣提岀解决之道。第一条还好说,第二第三条怎么实现呢?他坐在椅子上冥想,一阵清风从窗外飘然而至,直入鼻息,他猛然醒悟,答案一定在《青囊书》的竹简上,经过认真查找,终于找到了关于酒的记录和配方,那一定说的是屠苏酒了,又从背面找到了四逆汤的配方。湛卢剑救没有那么容易了,此方神剑母亲在左慈手里,可是左慈的行踪飘忽不定,该去哪儿找他呢?找到他之后,他又可否将宝剑授之于我呢?再者说来,我要那湛卢剑有什么用处呢?自己一直都心存善念,更不想杀人。

于是,他赶紧到洛阳城找到单涛和高籍,共同研究下一步对策。欧阳尚康记取师父“圣人之道,在隐与匿”的提醒,他隐瞒了《青囊书》的情形,只商量能否延至来年再答应婚事。三人一番唇枪舌剑,结果与预期刚好相反,欧阳本想是高籍反对单涛支持。实际是单涛坚决反对,认为这种延期凶途险恶,变数极大,万万不可迟疑,马上答应婚事。高籍则坚决支持,认为此招甚妙,进可攻、退可守,随时能够掌握事态发展的主动权;还可探清曹公主是否真心,可观察司马家族现时反应,可留岀宽松应对时间。高籍还为欧阳献上一计:“贤弟,你必须亲自与曹公主沟通,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找其父母表示明年定婚,方可不会引发沛王震怒。”欧阳尚康一听,这不正符合第一条推迟婚期的计谋吗?莫非就是高兄暗中助我?!欧阳最终选定了高籍的建议。此举令一向以大哥自居、处处喜欢指手画脚的单涛感到些许不满。

第二天,在单涛和高籍的精心安排下,欧阳尚康与曹乐亭主在沛王府后花园第一次正式见面了。曹公主一早就精心装扮完毕,和两名丫鬟躲在回廊的柱子和墙壁拐角处观望。远远看到单涛和一个伟岸男子并肩走来,只见他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爽朗清逸,花园里的草木无不自惭形秽,失去光泽。一名丫鬟轻声说道:“公主有福气了,那一定是尚康公子,真是人中龙凤。”欧阳尚康也看到曹乐亭主了,赶紧下礼。曹公主不愧是大家闺秀,秀雅轻灵,肌肤娇嫩,一开始像是旁边的荷花刚从水里长出那般清新;随着脸色泛红,又宛如正午秋阳照耀下的芙蓉。

单涛离开后,欧阳尚康指着不远处的陆地木芙蓉说道:“曹公主,这种花我特别喜欢,一天能变化三种颜色,早晨粉白色,白天浅红色,到了晚上就变成深红色了。公主喜欢吗?”曹公主心里当然知道公子在夸自己呢!她用一泓泉水一样的眼睛看了一下欧阳尚康,柔声说道:“我也是非常喜欢。”边走边聊之间,桂花送来了清香,百合花送来了淡雅,荷花送来了鲜艳,迷岩花送来了玲珑。他们聊的很是投欢,从养生到音乐,从医学到文学,从剑术到军事,有一种“金凤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曹公主低声问道:“听说欧阳公子喜欢骑马和舞剑,在戍边时表现非常突出。”欧阳尚康微微低了一下八尺有余的个头,俯身看着曹公主:“谢谢公主的肯定。戍边时我只是配合将军做点事,并无值得大书特书的事迹。戍边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骑马和舞剑,现在也是经常习练。公主对此有兴趣吗?”曹乐亭主口如含珠丹,纤纤作细步,慢慢向下一个凉亭走去,边走边说:“舞剑我小时候就学,没有学过骑马,不过我特别喜欢那种草原飞驰、天阔地广的感觉。”欧阳尚康及时献上殷勤:“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话,我愿意随时带您骑马。”曹公主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地说道:“好啊,好啊,那你明天就带我去河阳马场,可以吗?”欧阳尚康马上抱拳行礼:“公主大人,请您放心,小人愿效犬马之力。”此时的欧阳尚康应该是早把真姑娘抛到九霄云外了。临近分开的时候,曹乐亭主嘟着嘴朝着欧阳尚康说道:“骑马的事情别忘了,但是,千万别让我父王知道。”

次日,欧阳尚喜急匆匆地赶到沛王府,告诉曹乐亭主的贴身丫鬟:“实在抱歉,和我内弟欧阳尚康一起戍边的‘乌桓突骑’的几名朋友今天要来拜会他,骑马的事情至少安排在明天,烦请转告公主。”一早就望穿秋水的曹公主顿时失落透顶,低头摆弄着手指,抬眼黯然望向山阳公国的方向。欧阳尚喜回到家,并没有见到“乌桓突骑”的什么朋友,他十分不解地问弟弟:“怎么回事啊,怎么没有见到你的朋友啊?!”欧阳尚康神秘地笑了起来:“哥哥呀,你早晚会明白的。”

欧阳尚康这是欲擒故纵,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越是高贵高傲的女人越要这样,不能她提出的要求你立即全部满足,有意顺延一下,甚至让她产生一种可能会失去你的焦虑,她才会对你更加死心塌地。欧阳尚康也是用心良苦,他知道自己必须先要在感情上彻底俘获公主的芳心,然后才能谈及推迟婚事。

河阳马场是皇家御用马场,各种名马令人叹为观止。第三日,曹乐亭主一行四人和欧阳尚康到达马场时已近中午,尚康一眼就相中了一匹身材硕大、强壮威武、毛色赤红的赤兔马,兔头鼻子以上微微向外突出。考虑到自己的骑术不够精湛以及曹公主的实际情况,他最后挑了一匹忠诚与勇猛并重的中型的卢马。曹公主略显紧张,却又满是期待。欧阳尚康轻声对她说:“公主别担心,的卢马很温顺,我们骑着逛一圈,感受一下骑马的乐趣。”曹乐亭主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光华。欧阳尚康十分利索地跃上这匹浑身黑亮如夜的骏马,然后他伸出手,在两名丫鬟的帮助下,把曹公主拉上了马背。一开始,两人只是让马匹慢慢踱步,以适应骑马的节奏,两名丫鬟始终跟在马的两旁。大约过了两刻钟,曹公主轻轻抱了一下欧阳尚康的后背:“这太没有意思了,马儿奔跑起来才有气势。”欧阳尚康把公主的手往他腰前拉了拉:“好咧,公主可要抱紧了,要是摔下去,小民可担待不起。”曹公主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我自愿要骑的,与你无关,公子放心吧!”

随着欧阳尚康两腿一夹,马鞭一扬,的卢马就冲了出去。两名丫鬟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喊道:“公主,可得抱紧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才可担当不起呀!”曹乐亭主死死抱住欧阳尚康,她内心深处想要这么去做。欧阳尚康当然知道带着公主骑马的利害关系,始终有分寸地控制着马儿行走的节奏,伴随着马匹呼吸的轻响和鞍具的铃音,马儿从缓步过渡到快走最后是低速奔跑。曹乐亭主亲密地趴在欧阳公子的后背上,双手就像钳子一样牢牢抱着公子的腰;欧阳公子还温和地腾出左手紧紧按住公主的双手。情窦初开的曹乐亭主此刻完全陶醉在骏马奔驰带来的畅意之中,陶醉在欧阳公子给她带来的身心飘扬的快乐之中,这种欢愉只有在酒后似醉非醉之间才能体会的到,她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的生活真是太无趣了,此时此刻才是活着的意义和价值。风吹过公主的长发,她脸上洋溢着自由与奔放的表情。欧阳公子不时回头看一眼曹公主,并报以鼓励的微笑。随着速度增加,周围的景物变成了色彩斑斓的万花筒,风声在耳边呼啸。曹公主感受到了

前所未有的激动,她几乎用尽平生最大的气力抱住欧阳公子,和他在无垠的天地之间融为一体,欧阳公子仿佛是大自然的使者打开了她生命最后的禁区。她闻到了青草、尘土混杂着欧阳公子的阳刚气息,那么充满野性的张力粉碎了她追逐生命质量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么令人梦萦魂牵。

奔跑了一会儿,欧阳尚康减缓了马的速度,渐渐停了下来,他回过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曹公主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您第一次骑马表现的很棒!”曹乐亭主没有松开他的腰,而是把身体又向前贴一贴:“要是永远都这样该又多好。”欧阳尚康又把手收了回来,用两只手紧紧地搭在公主的手上,按摩了几下,然后用右手缓缓掰开她搂腰的右手,彼此交叉手指,手心相对,传递着这个秋天的传奇。

英俊岀色的男人与漂亮出众的女人就是这个世界最有效率的杀手。两个丫鬟终于追上来了,累的是腰酸腿痛、气息不顺、头脑缺氧,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公主,您沒事吧?!”曹乐亭主这才意识到马儿早就停下来了。欧阳公子从马上跳下来,又十分绅士地帮曹公主下马。两人并肩往回路过尘土飞扬的马道,曹公主居然一点没有觉得乌七八糟。欧阳尚康知道,此时他已经成功拿捏眼前这个女人了,提什么条件她都会有求必应了。沉溺于男人营造的温柔之中,女人必然会丧失一些思考能力。欧阳尚康深情地看着曹乐亭主说道:“曹公主,没想到你第一次骑马一点都不害怕,我第一次就在龙城马场摔了个四仰八叉啊!”曹公主哈哈哈地又乐了起来:“我还好吧,没有那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吧?!我可什么都不怕,父王真是杞人忧天,总是不敢让我上马。我突然发现,和父王对着干,就是长大的标志!”欧阳公子附和着说道:“是哈,沛王就是过于谨慎啦!公主,我冒昧问一句,您天怕地不怕的,那您害怕婚姻吗?”曹公主还处在亢奋之中:“不怕,要是和你结婚,我就不怕。”欧阳尚康接着说道:“谢谢公主看得起小民!那我要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您会失望吗?”曹乐亭主捏了一下欧阳公子的胳膊:“首先哈,你不是小民啦,你从现在开始就是郡马了;其次,我不管你过去怎么样,只要你现在对我好我就万事亨通了。知道嘛?你是金玉其内、珠宝其外的人,你不用害怕。”

欧阳尚康投石问路地说道:“我是觉得自己的才华和潜质还配不上您,我想再多些时间来历练自己,晚点对您提亲,行吗?”曹乐亭主警觉地说道:“晚点,那得多晚啊,晚到什么时候啊?你是不是不愿意,故意推脱!”欧阳尚康抓住公主的手说道:“您才貌双全,能遇到您是我三生有幸,我怎会不乐意呢!这两天的接触我发现,您真是太出色了,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您就是我的一切,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欧阳尚康拉着公主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好啦,我们说点正经事吧。我啊,最近拜了一个师父,就是苏门山的绝世大师孙登,他还有很多技术和箴言要传授给我。最关键地是,听说神通广大的左慈已从孙吴回到故地,近期要来到云台山一带,我也想去找找他,让他教我点金丹之术。”谁知,这倒一下子说到了曹乐亭主的兴奋点了,“啊,孙登我不知道,左慈我知道哇!是不是当年在我魏武爷爷那儿耍把戏的那个术士,听我父王说,要是抓住他,一定要将他的头扭下来扔河里。”这可把欧阳尚康吓得够呛,本来是一句糊弄人的谎话,左慈到底在哪儿鬼才知道呢?!这不是为了自己推迟提亲找个借口吗?!这回穿帮了,都要玩出人命了!

欧阳尚康就像一个江湖人士一样察言观色,然后说道:“这个左慈嘛,他到底来不来无从定论,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再者说了,陈年往事都如烟,还计较他干嘛?”曹乐亭主忽然抓住欧阳公子的手说:“我可跟他没仇,我就是觉得特别好玩刺激,我要是也学两招奇门遁甲,在别人面前大展身手,是不是也非常威风啊?!”

古人所谓的奇门遁甲、穿越遁形,用现在的科学术语,其实就是穿越虫洞。虫洞在我们身边无处不在,只要咱们找到时间与空间之间的缝隙,虫洞立即就会暴露无遗。当初那些术士到底通过什么技术实现了虫洞穿越,确实需要深入探究。可惜的是,绝大部分技术恐怕早就失传了。只能依靠现在的科技开发崭新的技术了。

曹乐亭主这么一说,欧阳尚康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下来:“可不是嘛?!为什么说,我想推迟提亲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我确实需要再增长一些才干,到时候我也好教教你。”曹乐亭主非常爽快地说:“给你半年时间够吗?届时你真要是找到了左慈,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告诉父王,我要当面跟他学技术,你是半路出家,不一定教的会。”欧阳尚康压低嗓音进行回应:“届时我肯定回来请你,那可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大师。不过,时间上嘛,半年有点局促,八个月怎么样?最长不超过一年。”曹乐亭主撒娇地说:“怎么需要那么长时间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呀?!”欧阳尚康赶紧用双手把曹公主转过来,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的公主啊,我能有什么秘密呀,我尽量往前赶时间,我害怕过于仓促,学的不够扎实嘛。我干事向来都是实心诚意的。您放心,我一有时间就回来看您。”说完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曹乐亭主低声提出要求:“那你可不要骗我啊?!”欧阳尚康把她抱的更近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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