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语调高亢,倒还真就引起了邻里的好奇,止住了四散的人群。

平日里众人多少都听过他神童的名声,在心里倒也并不完全将他当成寻常稚子对待。

“今日虽有蠢贼趁虚而入,但那蠢贼惧怕宗门威严,手忙脚乱之下,也留下了随身之物!”

他一边解释,一边留神众人的神色。

“小子之所以请友邻代为通传,正是要在家中留守,保护现场证据。”

屋檐下、门户前,垂髫小儿在人群前侃侃而谈,从容不迫地说着新编的故事。

“宗门法规在上,谷内向来平静。有证据在手,捉拿蠢贼定是易如反掌。执法殿的仙长们虽然事繁,但想必也不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功绩。”

人群一片哗然。

可惜……

见状,李乘风略微有些失望。如果说,将白日掳人说成是蟊贼行窃,只是他担心惊走邻里,所不得已而为之的谎言。

那么谎称现场有蟊贼留下的线索,就是他有意为之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来,能蠢到在现场留下随身之物,这样的蠢贼,听起来就让人发笑。虽然他言必称友邻,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没人愿意为李家张目,若将实情和盘托出,恐怕更无一人敢应。

二来,根据前身经验,犯罪者往往会主动返回案发地一探究竟。对方既然敢于白日入室行凶,说不得也会藏身邻居之中,做望风、收尾之类的工作。

他自己就是熟人作案的老手,自然有所怀疑,反正随手为之,如果真有匪徒藏身于人群中,骤然听闻有随身之物遗漏,兴许就会露出破绽。

可惜,李乘风全神贯注之下,也没能看到人群中有谁露出惊慌神色。

闲棋落空,他也不气馁,继续鼓动道:“诸位不必担心白费功夫!小子愿以灵石酬谢!”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此话既出,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少顷,一名瘦高男子越众而出,应声道:“李家大郎,我倒不是图你这酬谢。只是这执法殿非比寻常,你若有十块下品灵石,我便代你跑一趟。”

灵石是一种山海界的伴生矿物,内含有天地灵气,被广泛地应用于炼丹、铸器、阵法等修炼百艺。

因其不可或缺的特殊地位,和遍布八方的易得属性,也被此界修士当做交易的一般等价物。

修士根据其中灵气质量优劣来衡量价格,往往将其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每级各有百倍差异。

十块下品灵石,几乎是李家四口人月余的开销,价值不可谓不高。

瘦高男子在此刻开出这样的价码,难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因此,还没等李乘风答话,人群中就有人出言嘲讽。

“十块?心也太黑了……”

“就是,不过是跑个腿而已。”

“这灵石来的,比当贼还容易!”

瘦高男子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听到议论声也不惯着,转头冲着人群喝骂。“哪个长舌的在背后多嘴!既然这么容易,我便让与你来做!”

人群顿时噤声。

“哼!”

他皱着眉头向李乘风解释道:“小子,十块下品灵石是不少。但我也是替你担了风险的,别的不说,我去化生殿租只仙鹤,也得用灵石不是?”

李乘风抬头望了望天空,一片宫阙楼阁立于云端。他虽然从未去过,但也知道那是混元宗上三殿的所在。

执法殿就在其中!

想要上去,若没有筑基修士御器飞腾的本事,就只能去庶务殿租赁仙鹤作为交通工具。

可租赁仙鹤乃是明码标价,去一趟执法殿而已,即便用最好的仙鹤,花费也不超过两块灵石!

李乘风心下腹诽,面上却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样,拱手道:“十块就十块。事不宜迟,还请阁下尽快出发。”

对方的确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但事急从权,他也懒得跟其讨价还价。更何况,他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其中代价,后续自有计较。

见他这边答应的爽快,瘦高男子的脸色也舒展开来,转身便准备出发。

人群中又生变故。

“嘿,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不当家哪知柴米贵啊,这点事就支出去十块下品灵石。”

“小孩说的话能算数吗?别阴沟里翻了船,白跑一趟不说,反倒搭进去几块灵石。”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让瘦高男子脸色一变。

李乘风见状连忙将布袋高高举起,抢在他之前说:“小子虽然年幼,也知信义之重!我家在谷内生息数年,家叔又是宗门外门弟子,断然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说罢,他将布袋抛给了瘦高男子。“这些先做定金,剩下的事后补齐。”

信义两字有多重,瘦高男子不知道,但灵石的分量他门清。他打开布袋,看见里面装着七八块花生大小的透明晶石,一闪一闪地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定金既已到手,又有宗门外门弟子担保,他满意地冲李乘风点点头,挤开人群大步离开。

“哎,李家大郎,还要人给你家隼叔带信儿吗?”有人试探地问。

“我刚好有空,你给我五块下品灵石就成。”

“五块?你真好意思,我去就要四块!”

“我只要三块!”

“我两块!”

看到瘦高男子轻而易举地赚到灵石,众人的猜疑和畏惧大大降低,纷纷盯上了仅剩的机会。

李乘风乐的见其竞争,挑了个要价最低的人。反正他的兜比脸还干净,也给不出定金。

一场热热闹闹的竞标结束,他还想趁热打铁,借着人多的机会,询问一番,看是否有人见过陌生人在附近出没。

背后却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平安!”

院门洞开,卢二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浑身尘土,头发凌乱,惶然绝望的模样,更甚于当年独留钟内之时。

神不守舍的她,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扑倒在李乘风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裤腿,嘴里不住地呢喃。“风哥儿,平安不见了,平安不见了!”

人群一片哗然。

李乘风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姨娘放心,平安不会有事的。隼叔马上就回来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卢二娘通红的双眼里,空洞地淌着泪水。

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懂,她没有回应李乘风的安慰,只是紧紧抓住他,嘴里反复地念叨着。

“平安不见了……平安不见了……”

嘈杂的人群中,冒出一个试探的声音。“平安,是你家里新添的那口吗?”

李乘风默然不语。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顿时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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