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热闹的空地突然变得冷清了下来,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凝固的身影。
微风吹过,扰的院内树叶沙沙作响。
炎热的太阳下,李乘风浑身汗毛直立,只感到遍体生寒。
一片乌云悄然路过。
天,阴了。
李乘风一边轻拍安抚卢二娘,一边低头思索。李隼未归,卢二娘痴颠,这个安稳数年的小家,此时就只有靠他来支撑了。
尽管已经遣人前去通传,但他却并没有把握能够得到执法殿的帮助。
混元宗宗门法规森严,不仅意味着有过必究,更意味着条条框框甚多。
他自己却缺少对宗门法规的了解,毕竟稚子无辜,就连启蒙先生也并没有向他们传授相关的知识。
时至此刻,李乘风也只是粗浅的知道,大约有“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样的规矩。
然而,他不了解宗门法规,但对手一定了解。
在对方貌似疯狂的行凶背后,是对宗门法规红线的精准把握。
火中取栗!
脑海里闪过的词让李乘风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相较于没脑子的莽夫,显然是有胆有谋的对手更难对付。
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执法殿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出面调查此事。
看了眼自己稚嫩的双手,和仍在地上呢喃的卢二娘,李乘风唯有苦笑。
人在谷中坐,祸从天上来。
难道真是天意为难?明明只想安安生生的发育,却总要面对这些年岁不能承受之重。
想着想着,他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惨叫。
“哎哟~”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人影从天上跌落下来,正是先前前去执法殿通传的瘦高男子。
只见他脸色惨白的半蹲着,一脸痛苦地揉着膝盖,可见摔得不轻。
天上……
抬眼望去,他的正上方半空,赫然矗立着一男一女两位修士,脚踩飞剑、衣袂飘飘,端的是男俊女秀、威风凛凛。
不消说,男子正是被他俩从半空中丢了下来。
李乘风心下了然,此番模样,定是那惩处不法、肃清奸邪的执法殿派人来了。
“小子,当着执法殿两位行走大人的面,你还不将情况如实禀报。”瘦高男子一瘸一拐地走到李乘风身前,尽管拿人钱财,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他的确有一肚子气,又不敢冲执法殿行走发作。
早就知道执法殿蛮横,却没想到如此无礼,听到消息之后,因为嫌他驾鹤速度太慢,就拎着他御剑而来。
天可怜见,御剑飞行是很潇洒,但被人拎着脖领,灌饱冷风的滋味,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李乘风却没有搭理这位“友邻”,而是自顾自地将卢二娘安置到一旁,从容不迫的向执法殿来人拱手行礼。
“两位行走容秉,小子李乘风,是宗门外门弟子李隼之侄……”
“闲话少叙。”
不等李乘风说完,天上那位男行走便出言打断。“他说你家失窃,蠢贼还留下了随身之物?”
说罢,男行走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快将东西交出来。
“行走明鉴,小子家中确实失窃了。”
李乘风的目光从瘦高男子身上一扫而过,直面高高在上的修士,肃然道:“但来的,却不是偷鸡摸狗的犬吠蟊贼,而是目无宗门的欺天大盗。”
“什么欺天大盗?”一旁的瘦高男子听后勃然大怒,瞪着他大喝道:“小子,你敢耍我!”
李乘风也不看他,静待两位修士的反应。
“不必故弄玄虚。”男行走先是看了一眼同伴,见她对李乘风的话不置可否,反而一直盯着神不守舍的卢二娘看,便淡淡地说:“有何隐情,如实说来。”
“有人违背宗门法规,篡改庶务殿户籍,掳掠外门弟子家眷。”李乘风拱手再拜,恭敬地说:“小子年少,六神无主,幸得友邻仗义相助,出面请来两位行走,主持正义,还谷内一片朗朗乾坤。”
“请来?”男行走眯着眼睛,冷冷地看了一眼瘦高男子。“我看……分明是骗!”
“行走大人明鉴!是这小子请我替他通传的!”高瘦男子终于回过神来,在男行走的目视下,慌忙辩解道:“此事与我何干啊?我又怎敢欺骗执法殿!”
他虽然利欲熏心,上了李乘风的恶当,但并不意味着他傻。不仅两句话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偷偷瞒下了拿取李乘风报酬的事。
毕竟,受人蒙蔽尚且情有可原,但若拿钱办事,可就罪同共犯了。
“住口!没你的事了,滚吧。”
男行走却压根没正眼看他,语气不耐地下了逐客令。
高瘦男子如听仙乐,连连点头称是,拖着伤腿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临走之际,他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李乘风一眼,可见恨意之浓。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黄口小儿。”男行走的脸色越发冷峻,说出的话更是冰冷彻骨。“什么欺天大盗,我看你是一派胡言!”
然而,面对他的压迫,李乘风却丝毫没有惊慌,依旧是昂首而立,与之坦然对视道:“家中不幸,罹患大难,小子作为苦主申冤,又何以被行走称为一派胡言。”
他的镇定,反倒让男行走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小孩竟敢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敢继续装傻充愣。
“很好。”男行走怒极反笑。“矢口狡赖,罪加一等。”
似乎觉得与一个小孩争论有失体统,他扬手挥出一道气劲击向卢二娘。他早就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便稍微加了几分力道,有意让她清醒清醒。
气劲有形无状,但速度极快。
男行走虽未尽全力,但甫一出手,便有必中的把握。
不好!
眼看着卢二娘就要代替自己受过,李乘风心下一惊,但却无能为力。
他万万没有想到,维护宗门法规的执法殿行走,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手伤人!
这到不是他对执法殿报有多大的幻想。两世为人,他当然很清楚,再完善的制度,再严厉的惩处,都避免不了所谓规则的死角,权力的任性。
这不是个体的放纵,而是人性的弱点。
但规则既是对弱者的约束,也是对弱者的保护。他身为弱者,面对困局,除了依靠规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赌。
不幸的是,他这次好像赌输了。
幸运的是,她也不用替他受过。
因为气劲竟然在半道,突然崩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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