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劲装男子思虑周全,在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还给他寻了个藏身处。

可匪过如梳,李乘风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躲过匪徒的清算。

除非,对面并不是拦路打劫的匪徒,而是目的明确的杀手。

李乘风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在他看来,劲装男子好不容易将局势从敌暗我明变成了敌明我暗,不仅重获尖锥,还能以有心算无心,从背后发起一轮突袭。

无论怎么讲,场面已是今非昔比,胜算至少达到了五五之数。

可他自从来到此界后,先是在血泊里睁眼,又是在尸丛中打滚,着实对自家霉运有些犯嘀咕。

经常砍人的朋友应该清楚,利刃易得,防具难寻。

黑灯瞎火的山林里,刚好出现一伙匪徒,刚好携带了克制暗器的盾牌,又刚好碰上了趁夜赶路的劲装男子。

太多的巧合让他对敌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匪徒出来害命,无非是为了谋财,只要劲装男子展露出足够的威慑力,让他们觉得这笔财拿着烫手,自然就不了了之。

可如果这帮人是杀手,那今晚之局恐怕难以善了,多半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李乘风清楚,即便是劲装男子绕后偷袭,可要是杀手不被吓退,拼死缠斗下,吃亏的多半还是己方。

在修为不高的斗法里,多的是蚁多咬死象的案例。

即便前身修炼至炼精化气境界的大圆满,也敌不过未及圆满的几人联手。

在源星,修士往往只有突破到炼气化神境界,才能集天地伟力于己身,视人海战术于无物。

或者,还有一个简便的法子,得神器认主,以身驭器下,可以部分发挥神器威能,连域外天魔都拿它没奈何,更别提区区盗匪了。

只可惜……

胡思乱想中,李乘风感应到识海中一成不变的炼妖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界域是你找的,界膜是你闯的,就连宿主也是你挑的,结果现在沦落到这般田地,是不是你妨的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的惨叫声,再次划破了夜空。

显然是劲装男子的背刺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凄厉的惨叫不会说谎,李乘风脑海里早已勾勒出一副残酷的画面。

匪徒将毫无防备的后背露给劲装男子,或尖锥远攻,或力劈华山,多的是方法炮制。

更别说夜色笼罩下,又没了盾牌针对,劲装男子的暗器将会是真正的催命符。

不过,突袭取得如此战果乃是应有之义,接下来就是刺刀见红,没那么容易了。

性命攸关,李乘风竖起耳朵仔细留意着战场的动静,兵戈相交的碰撞声,起伏不定的呼喊声,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将局势重新变得扑朔迷离。

唯一让他心忧的,是场面虽乱,但始终没有听到劲装男子的声音。

若不是对那个笑容怀有信心,李乘风都要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已经趁乱离开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嘈杂声才开始逐渐减弱,音源也由近及远,向四周扩散开来。

赢了?

李乘风若有所悟,但未到最后一刻,仍然不敢轻易下定论。

直到远处隐隐传来一声惨叫,旷野终于重归平静。

很明显,是劲装男子笑到了最后。

毕竟,无端端的,匪徒总不能跑到远处装死吧。

李乘风终于松了口气,静静等待着劲装男子归来。

可他左等右等,却始终无人问津,让他不免心中生疑

难道自己听错了,最后那个声音其实是劲装男子的?

亦或者说,是两败俱伤?

他不敢细想下去,原本准备闹腾点动静出来的心思也压了下去。

就这么煎熬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听到一个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是谁?!

直到熟悉的触感及体,他那紧绷的心弦才得以放松。

来者正是与他相伴多时的年轻女子。

不知道她刚才独自经历了些什么,就这么恍恍惚惚地来到马尸处,又神情复杂地将李乘风抱了出来。

努力在她怀中调整出一个合适的角度,李乘风这才终于得以一窥战局。

一阵微风吹过,乌云渐消,倒让月亮能够及时地出来洗地,为地面铺上一层朦胧的薄纱,将满目狼藉衬托的更加惨烈。

透过淡淡的月光,李乘风还看清年轻女子脸上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漠然,可还是没有血色,丝毫没有流露出逃脱升天的喜悦。

好歹还活着……

李乘风替她松了口气,并未多想,迅速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战场上。

先前夺目的金钟已经消失不见,地上空余一圈散落的余烬,周遭更是散落着十余具尸体。

只见劲装男子手提长刀,在其间来回走动,偶尔将刀尖插进要害,虽然看似随意,但出刀时发力突然,用劲果断,显然是起着补刀的作用。

这个举动不难理解,战场复杂,夜色昏暗,他又是一人独斗,难以面面俱到,战后清理一番,防止有人装死遁逃,也是理所应当。

可李乘风还观察到,他在收刀时,往往会将手腕一抖,使刀尖的巧劲儿挑开衣物,遇到趴着的还要将其踢转翻面,像是在查验什么。

透过满地血腥,部分尸首面朝余烬而亡,应该是最先被突袭的那批,死的倒是干净利落。

至于其他匪徒就没那么幸运了,有的满身伤痕,有的身首异处,这里横着一具,那里竖着半块,稀稀拉拉地延伸到远处,应该是劲装男子追亡逐北的战果。

默默核对了一下,李乘风心道侥幸,从数量上来看,劲装男子偷袭干掉的匪徒不足总数的一半。

正思考间,劲装男子提着一面盾牌,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行径间颇有几分勉强。

看他面如金纸、嘴角带血的模样,就连身姿也有些佝偻,不知是因为消耗太大,还是伤到了脏腑,每走一段后就要驻足休息会儿,驻足时还在压抑而沉重地喘息。

李乘风这才知道,即便是用尽了种种手段,但这场胜利来的,也远不像他听见的那么容易。

来到两人身前,劲装男子冲女子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在吩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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