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不忍见人间事,月亮悄悄地躲进了云里。

掷明珠,驭驮兽,射尖锥,夺婴儿,引符纸,劲装男子双手似穿花蝴蝶,身体如飞燕游龙,临危不乱地施展开来。

看似漫长的过程,实则发生在瞬息之间。

等李乘风回过神来,已经被单手搂在胸前。突遭变故,他甚至还没想清楚,自己要不要符合身份的哭闹两声。

不哭吧,显得太过冷静,完全不合常理。毕竟劲装男子这次可顾不上轻拿轻放,一把就将他拽走了。

要是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以后难免引人生疑。

哭吧,倒是符合婴儿的身份,但也会令人分心,不仅有猪队友的嫌疑,更有送人头的可能。

此等凶险局面,说不定就没有以后了。

左右为难下,倒是劲装男子没有给他更多纠结的机会,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还是熟悉的姿势,还是熟悉的捂嘴,但李乘风明显感到,他并不像上次那样从容。

此时此刻,冲在最前面的匪徒,已经越过了领头驮兽的尸体。

见状,劲装男子再次一手四锥,却并未两两相合,四道流光飞出,仍被两面盾牌拦下一半。

夜色下,流光轻巧地带走两条性命,可汹涌的人潮并未停歇,痛苦的闷哼也被喊杀声淹没。

糟糕!

看见他射出流光后不再出手,李乘风暗道不妙。

上回,劲装男子连杀六人后,就没再出手,还只当他是在故作姿态。

但此刻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敌人又有盾牌在手,既没有从容应对的空间,更没有示敌以弱的必要。

必须珍惜每一次进攻的机会,争取用尖锥造成更多杀伤,以减轻以一敌众的肉搏压力。

李乘风相信,这么简单的道理,就凭劲装男子的斗法经验,不可能不明白。

他射出四柄尖锥后,便不再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

尖锥用完了。

心下焦急之余,李乘风也隐隐有些期盼,希望他能再掏出一打尖锥来打自己的脸。

毕竟,在本就弱势的情况下,己方还失去了最锋利的武器,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匪徒倾斜。

除了突然爆种之外,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那张符纸了。

念及此处,李乘风猛然抬头,只见符纸在半空中无风自然,似慢实快地掉落着点点灰烬。

约莫是一脉相承的原因,灰烬也闪着淡淡金光,像是重逾千斤般,迅速落到地面堆积,片刻间已绕着劲装男子四周,圈出了块一丈见方的区域。

随着灰烬不断落下,区域的边缘也水涨船高。

待李乘风留神观察时,高度已经及腰,赫然形成了一圈金色的围墙,将急忙奔来的年轻女子拦在了外面。

随着围墙高到难以逾越,她无望地发出一声悲鸣,也让李乘风再次注意到她。

也难怪,自打遭受袭击之后,她除了一开始发出惊呼之外,再没有任何存在感。

面对突如其来的匪徒,她只是紧紧地控住驮兽,牢牢地抱住婴儿。

直到被劲装男子一把夺走了婴儿,她才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翻下驮兽,头也不回地跟着他。

可也不知是他引符速度太快,还是她反应速度太慢,总之,这短短数丈的距离,却成了咫尺天涯的绝望。

可惜……

想到这段时间里,她一次又一次笨拙的照料,李乘风心里有些遗憾。

她一介女流,独自在墙外面对穷凶极恶的匪徒,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刀毙命,可能已是最好的结局。

可惜……

李乘风暗自叹息。如果有前身的修为,如果炼妖壶能听话,这些许遗憾,他轻而易举就能改写。

但眼下他自身尚且难保,只能再一次接受这无能为力的现实。

上一次在源星,这一次在异域,下一次又是在哪儿?

他暗暗发誓,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此界,不就是为了逆天改命吗?无论将来要面临什么,他都绝不接受命运的捉弄。

然而,命运就像在示威一样,不等他发誓抗争作罢,就再次展现了它的威能。

万万没想到,刚刚才将女子护至身前的劲装男子,竟然会在此时主动上前,以手为刀,划开了拦在她身前的围墙。

此时围墙早已高过头顶,由四周逐渐向中间合拢,似要形成一口倒扣于地面的华钟,金光熠熠好不显眼。

而他手刀划过之处,光华稍熄、钟壁立分,露出道一尺见方的缝隙,正好能让她通过。

本已绝望的年轻女子也没想到,劲装男子会在这种险要的情况下,甘愿冒风险救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除了劫后余生的泪水,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仅是她,就连李乘风也同样惊讶。

劲装男子尖锥用完,远攻优势尽失,金钟已是他明面上最后的底牌,匪徒近在咫尺,若是跟着她杀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他还有别的依仗?

李乘风犹在狐疑,一名匪徒已趁着钟壁合拢的空当扎了进来。

看他那头前脚后,在空中打横的模样,倒像是被人丢了进来。

由于钟壁生辉,他不清楚钟内的情况,又难以借力,只得用力挥舞着手中双刀,使出缠头裹脑的招式,人虽在半空,一时间倒也有几分水泼不进的架势。

此时局势有些微妙。

随着匪徒堪堪冲进金钟,不仅被划开的钟壁合拢,就连顶部也浑然一体,倒扣的模样将战场分割成内外两样天地。

钟外是月夜里、旷野中,一地人马残尸,突兀地耸立着一座金色华钟,风声呜咽,诉说着亲眼目睹的残酷。钟壁上的淡金色光华循环流转,几乎凝成实质,将钟内人影晃的更加朦胧。

匪徒们将金钟团团围住,不断用手中兵刃砸击,虽然敲得钟壁光华不断闪烁,但钟体却纹丝不动。

钟内是人挨人、脸贴脸,直径不过一丈的狭窄空间里,竟同时容纳了四个人,局促的环境下,紧张的气氛外,没来由地透出一丝滑稽。

匪徒横身在半空,劲装男子直立在当中,年轻女子趴伏在地面。三人错落有致的排位,将钟内有限的空间利用到极致。

至于李乘风,他已经离开了劲装男子胸前的最佳观众席,正在经历自由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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