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只看见年轻女子木然地点头,当下也猜测不出两人说的是什么。
他只能感觉劲装男子一改先前在打扫战场时的“悠哉”,突然变得急于离开,甚至他自己都顾不上疗伤调息,就带着一行人继续赶路了。
所幸先前虽然遭遇突袭,但匪徒目标直指劲装男子,且似有必胜的把握,并未急于斩杀驮兽以断后路。
除了被劲装男子用来遮挡的那匹外,其余三匹均无大碍,虽然一时间四散逃开,但并未深入旷野太远,很快就被两人一一寻回了。
李乘风眼睁睁地看着劲装男子忍着伤痛,将两具尸体绑在一匹驮兽身上,又毫不留情的将尖刀插进这苦心寻回地驮兽肋部。
这唯二受伤的幸运儿驮着背上的尸体,嘶鸣着向旷野深处跑去,吃痛之下,倒也踏出了不浅的蹄印。
两人这才各乘一骑,沿着与它相反的方向重新出发。
毫无疑问,相较于平整坚实的大路,接下来的旅程只会更加颠簸。
看着不断起伏的盾牌,李乘风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劲装男子为什么要将宝贵的时间用来查验尸体了。
盾牌有问题!
夜战伏击,接敌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寻常的山匪路霸完全没有持盾的必要。
除非,他们提前知道对手有极强的远攻手段,专门用盾牌来克制。
况且,在近距离生受两柄尖锥攒射后毫发无损的盾牌,也不像是寻常匪徒所能拥有的。
要知道,即便是在源星,盾牌、甲胄的价值也远超兵刃,严禁私人持有,甚至不乏有权贵因私藏防具,以谋逆论罪的案例,其珍惜程度可见一斑。
若不是有备而来,这帮匪徒不需要,也不可能持有如此盾牌,实在是不合常理。
想透了这一点,李乘风也不复轻松,凝重地留意起周遭的环境。
虽然置身襁褓,手无缚鸡之力,但他胜在身体完好无损,心下打定主意,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哪怕引人生疑,也要出声提醒。
明月下,两个人策骑奔腾,似要把危险远远抛在身后。
旷野里,三颗心忐忑不安,焦虑地思考着未知的前程。
一路无话,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有遭遇任何袭击,李乘风的警戒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反倒是劲装男子所乘驼兽因为昼夜奔波,终于脱力不支,前蹄一软,栽倒在地面的凹陷处。
他此刻也没有了躲避匪徒袭击时的轻盈,被重重地甩了出去,直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卸力。
年轻女子在后方勒住缰绳,正欲绕过凹陷处,复又听见前方传来了劲装男子的笑声。
李乘风这才跟着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随着驼兽缓缓向前,只见劲装男子浑身沾满了草屑泥土,双手向后撑地,两腿向前伸直,仰头坐在一处小山包上。
冲着他面对的方向,李乘风放眼望去,晨曦渐露的天光下,丘陵地貌戛然而止,大片广袤无垠的平原上,五座大山拔地而起,突兀地将天地连在一起。
其山势之雄、峰貌之险,极尽山河之壮阔,让人不由感慨造化神奇。叹为观止之余,五座大山的山脊间,似有一道飞虹横架,五色斑斓变幻,像缎带,像锁链,像廊桥,隐隐将五山串联成一个整体。
好一派仙家胜景!
虽然还不知此地是何方,但看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劲装男子如此放浪形骸,李乘风不难猜到,这一行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发泄了好一会儿,劲装男子示意年轻女子来把自己搀起。
看那艰难起身的模样,李乘风着实替他捏了把汗。
经过一番建议,失足的驮兽实在爬不起身,只能任其自生自灭,劲装男子索性与年轻女子共乘,慢悠悠地晃向山脚。
先前那五座大山过于吸睛,让人无暇他顾,忽略了平原的风貌,直至深入其间,李乘风才感受到那股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大片大片规整的田野里,遍布着半人高的植株,形状大同小异,颜色不尽相同。田野里不时有劳作的人直起身子,让人不由得怀疑其间还隐藏了多少繁忙的身影。似乎是司空见惯,他们并未对劲装男子浑身是伤的凄惨模样流露出惊讶神情。
不知是伤的太重没力气,还是心情大好太放松,劲装男子一改先前的十万火急,悠然自得地驾驭驮兽漫步田间。
颇有几分诗情画意之感。
悬在半空,李乘风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
警惕了一夜,对他来讲着实是极大的负担。此时太阳尚在缓慢地爬升,阳光柔和地洒在身上。年轻女子的手臂随着驮兽一起颠簸,像摇篮一样左右摆动,很快就把他送进了梦乡。
“怎么回事?”
“没什么。”
“这是你第三次在实战测试里重伤了!”
“嗯。”
“例行公事而已,你玩什么命啊?”
“……”
“你起步比他晚,暂时不如他很正常。”
“可我赢了。”
“……”
“真是个疯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逼你呢!”
“……”
“总之,我对我的项目有信心,不会因为你的表现不好而被淘汰。”
“哦。”
“总之,输了无关紧要,但是受伤就会耽误项目的进度,明白了么?”
“好。”
“重复一遍!”
“受伤耽误进度……不要受伤。”
“这才对,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只要……相信就行吗?
李乘风在襁褓中紧紧抿着嘴唇。
渐渐地,年轻女子也将头靠在了劲装男子的背上,随着两人都逐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驮兽自顾自地驮着心思各异的三人,慢慢穿过田野,沿着两山相交的小径,缓缓地消失在山脚的阴影里。
一段旅途至此结束,而李乘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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