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骨刚迈过门槛,身后叶隐子就从腰间解下一个玉牌冲文骨飞掷了过来,道声:“着!”文骨听见身后声响,回身上前单臂一把擎住变得如磨盘般大小的玉牌。玉牌看似有千斤重,但在文骨手里却落不下来。有人唏嘘有人喝好!黑颜道:“好本事!”文骨蔑笑道:“文骨不收礼,还给你!”然后一发力,将玉牌掷回叶隐子。叶隐子右手接住变回原形的玉牌,然后左手又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文骨一惊,正待急走,却已然来不及。叶隐子将两块玉牌同时掷出,从两侧夹住文骨。文骨连忙伸双臂推住玉牌,否则必被夹成肉饼。相持良久,文骨气力显然不继,臂颤身擞,满头大汗。无花已经将情形描述给成天听,成天面目冷峻,一言不发,其他人没有成天命令,都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纷讲:“中灵国和西灵国乃盟国邦交,手足之系,放他去吧!”魏不忍也道:“叶师,今日之会,不宜为难盟国义友!否则,他日在中灵国姬华章公主面前,不好交代!”叶隐子却道:“七王子言之差矣!担重任者大事为重,大事若行,先颁号令,以便令行禁止。今日国主手书在先,此人悖言在后,首践章法,实不应当!若容之,欲置国主手书于何地?若容之,他日人人效法,岂不有误共谋血魂之大事?若以一人之过而让众人离心,各行其是,那是断断不可!”叶隐子话音刚落,就听文骨啊的一声惨叫,被大门内外持剑童子乱剑刺死。七王子跺脚,所有人大惊。叶隐子却抬手,不慌不忙地收回了玉牌。

“为什么要杀人?”文骨的死开始引起人们的愤怒,纷纷质问!中灵国随护姬华章公主的统兵将领毕子荣在列,怒问道:“叶师,子荣素闻虚幻山乃修身之地,百灵隐是世外之门,今日修身之地染血,世外之门蒙尘,岂与百灵隐入世不就世,沐尘不染尘的祖训相吻?”此话一出,众人矛头都指向叶隐子。叶隐子镇定如常,朗声笑道:“祖训因古而定不假,难预今日危变是真!血魂出世,苍生浩劫,古训可说是今日?危难之时,人人当尽死力,百灵隐岂能坐视不管,而我岂能袖手旁观?苍生入劫而独善其身者,难为圣人!恶魔出世而无动于衷者,岂配善誉?吾今杀一儆百,号令群雄,上报国主,下为苍生,他日功成,列祖有知,必不见责!诸君勿疑,我为西灵太子傅,众为西灵座上宾,主宾一心,何事不成?各怀主意,不战已败!”

“好个主宾一心!”殿外一女子说话,然后一众披袍束甲之士拥入。魏不忍连忙迎出,陪女子说话道:“华章公主,今日之事,实在是有误会……”姬华章一摆手,毫不给魏不忍情面,只冷眼看着叶隐子。叶隐子尴尬,忙趋步向前来给姬华章施礼,支支吾吾地道:“禀华章公主,这位……不听调遣……坏我两国盟谊……”姬华章一甩衣袍,猎响声将叶隐子的话打断。姬华章转身到一边,很不屑地瞥着叶隐子道:“这就是你做的好事!”叶隐子忙道:“但求尽心以为苍生就此大功……”姬华章右手一抬,喝令道:“押进来!”话音一落,外面推进一五花大绑之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兵士把堵嘴的布巾扯掉,那人冲着叶隐子嚎哭道:“师父,败露了,我们的事败露了……”殿内众人无不愕然。

叶隐子转身冷笑,慢慢往台上走,摇头道:“这人我可不认识!有什么败露的?……”魏不忍来拉姬华章的衣袖,一头雾水地问道:“华章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姬华章身后将军杨义上前向魏不忍施礼,然后拿出一包药粉递给魏不忍,说道:“不忍王子,此人乃血族中人,受人指使,欲在今日大家所食饭菜里面下毒,被我们发现拿下,已经招认:乃这位叶隐子所指使也,欲将今日所来四方豪杰一网打尽!”叶隐子不顾众人愤怒,仍笑道:“我就是想下毒,以你们别国外来之众、远道陌路之人,能阻止得了吗?无非看我杀了你们中灵国的人,欲行栽赃泄愤之事罢了!”杨义道:“以华章公主之尊,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泄愤吗?叶师不知西魂大人已在中戍城吗?”叶隐子点头道:“有幸与西魂大人在西灵宫共同面见国主!”杨义笑道:“所以西魂大人私下请华章公主亲来保众豪杰今日安危!”

“哈哈哈,哈哈哈”这时,角落里一人哈哈大笑,众人都往笑声发出的地方望去,原来是一个背对着大家正独自饮茶的穿着蓝袍蓬头散发戴着斗笠样人物。

有人问:“何以发笑?”

“吾笑这位叶师敢做不敢当,事到如今还在狡辩!”蓝袍说完,继续饮茶。

“此话怎讲?”众人问道。

蓝袍道:“若不是姬华章公主心思缜密,派人暗中监视,早早拿下投药之人,诸位早已命丧在此了!”

叶隐子道:“不错,是有下药之事,但要说是为了谋害大家,那就错了,那是强身健体之药……叶某——此心可鉴啊!”

“那就剖出你的心,亮出你的真面目让大家看看吧!”蓝袍大喝道,霍地站起,猛一转身,摘下斗笠,把假发假面一撕,怒视台上的叶隐子。

哇!这是?怎么?……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乌腾、蜮王、无花等也全部站起来惊讶地看着蓝袍。无花低头对成天说道:“这个人和叶隐子一模一样!”百灵隐上下弟子也都震惊,莫衷一是。魏不忍睁大眼睛看看蓝袍,又看看叶隐子,一脸惊异。

台上叶隐子大怒道:“何人胆敢如此?欲冒充本师以惑众乎?来人,给我拿下!”叶隐子话音刚落,身后的风隐子一声诺,往前一步,一掌打在叶隐子后背上,将叶隐子推出四五步,口角流血。叶隐子定力站住,摆出门户,大怒道:“师弟,你——?”

蓝袍哈哈大笑,声振寰宇,一时百灵隐的人莫有敢动者。蓝袍大声呵斥道:“妖孽,冒充师弟风隐子,将我重伤打下悬崖,无非想乘今日之会,用枯荣散毒害天下英雄,今日事败,还不在天下英雄面前以死谢罪!”

台上叶隐子面漏凶光,狡黠地说道:“满口胡言,即被重伤,又落悬崖,如何不死,纵然不死,伤复何在?”他这一说,大家又开始狐疑议论起来。

风隐子说道:“妖孽,以你之力,还伤不到我师兄根本!没有早早揭穿你,就是要冷眼看你要耍什么把戏!今日当众戳穿你,也是让天下英雄看看你妖孽的真面目!”

“啊!——”假叶隐一声怪叫,撕下假面,原来是一个满脸横肉、纹若刀刻的凶恶之徒。

大家一看,都惊讶不已。中有阅历丰长者道:“啊!这不是北灵国诡沙山空疑洞蓬蒿老鬼吗?怎么跑到这虚幻山上作恶来了?”

蓬蒿老鬼哈哈一笑道:“是我又如何?”遂怪叫一声,抬步飞身破窗而出。这般豪杰哪能放他走,都各拿兵器,追了出去。殿外,蓬蒿老鬼打翻几个百灵隐的弟子,看到众人追出,不敢恋战,抽身飞下高阶,还未着地,耳后凉风急来,蓬蒿老鬼衣袖一摆,打落几件飞器,腿上却中了一针。老鬼甫一落地,又被众人团团围住。这蓬蒿老鬼奋起威恶,左挡右护,前击后踢,竟杀透重围,夺路而走。刚到山门,却见叶隐子和风隐子带着众人早已站在门下等候。

风隐子大叫道:“还不束手,更待何时?”蓬蒿老鬼一看,前后被围的水泄不通,却嘿嘿一笑,从口中吐出一颗珠子,攥在手里,高声道:“今日你们人多,就恕我不奉陪了!尔等若有本事,就来衔月峰找我吧,我家主人自有招待!”说完,把珠子往天上一抛,只见一道白光上去,紧接着一声炸响,瞬时天昏地暗,烟尘涨天,狂风大作,所有人都被卷在沙尘之中,目不能视,口不能张,首尾不能相顾。俄尔,风息沙止,云散风清,众人这才去揉采眼里的、嘴里的、耳鼻里的沙子,拍打身上的沙尘,就是不见了蓬蒿老鬼。

叶隐子道:“没想到蓬蒿老鬼还得了这颗风沙珠,可惜!”风隐子道:“师兄,妖孽已逃,我带人下山去追!”叶隐子止住道:“不用了,想已逃远了,快请大家回殿,再议大事要紧!”众人化险为夷,如临喜事,纷纷笑谈着随叶师返回了灵隐大殿。

这蓬蒿老鬼靠着风沙珠逃过一劫,使出脚力,逃下山去,中途抢了一批快马,急急往前赶,却觉腿上中针处疼痛难忍,然后从脚往上,身体渐渐不听使唤。蓬蒿老鬼只得把自己腿脚腰身绑在马上,继续往前赶路。正行间,前面路中站着一人,骑马带着遮颜帽,正是冰释。蓬蒿老鬼脸色难看,故作镇静地问道:“何人拦路?”

冰释道:“我乃万泽山冰释,我家公子让我来问问你水澈郡主的事,不知肯赐教否?”蓬蒿老鬼闻言,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此种小事,自当知无不言!”冰释道:“既如此,那请讲讲如何得到水澈郡主的镯子,诓我们上虚幻山的?”

蓬蒿老鬼为争取活命机会,赶紧坦诚地说道:“水澈郡主那有我的耳目,前日水澈郡主的随侍在城门口看到你们一行人中有叫吴鼐者,乃是昔日郡主帐下同僚,遂将此事报与郡主。郡主便说出成天、万泽山、阳光部落可汗等名号,并猜出你们一行此来必是有相救之意,这一切都被我的人听了过来。我得此消息,自然知你们颇有实力,为防日后你们坏我大事,遂想邀来一起解决掉,便假对魏不忍说我久闻万泽山成天可汗的大名,并道明成天和水澈相交甚厚的关系,托七王子以血魂大事需你们助力为由说服水澈,于是取得水澈花镯信物将你们邀上虚幻山,仅此而已。”

冰释道:“那水澈郡主现在何处?”

“水澈郡主自来西灵国,一直被安顿在绿萝宫,七王子时常出入,你们一问便知!知道的我都说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冰释摇头,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

“怎么这么多问题,快说吧”蓬蒿老鬼不耐烦地抱怨道。

冰释问道:“血魂在哪里?”

蓬蒿老鬼转转眼珠,笑着回道:“血魂在衔月峰,我只对你讲,万不可说是我说的,否则我命不保矣!”

冰释冷笑道:“莫不有诈乎?”

此言一出,蓬蒿老鬼惊的汗流浃背,口中啊的一声,催马往回就跑,但此时手脚已经麻木,马速提不起来,眼见就要被冰释从后赶上。蓬蒿老鬼心道:“今日死也!”这时一个黑影迎面飞来,凌空在蓬蒿老鬼额头拍了一掌,蓬蒿老鬼四肢立即恢复如初,打马就跑。冰释惊讶,赶来与黑影战到一处,二人过了七合不分胜负,各自心惊!冰释遂甩出冰鉴枪,黑影一看,转身化成一缕红烟散尽。冰释再去赶蓬蒿老鬼,早已无影无踪。

众人听冰释把蓬蒿老鬼脱逃的事讲完,都惊讶不已,惊讶的不是蓬蒿老鬼能够逃脱,惊讶的是竟有人能逼平冰释,可见其武力非常。无花笑道:“看蜮王和乌腾还敢夸口不,在这西灵国,冰释都能遇到对手,你们还不谦虚谨慎些!”乌腾和蜮王都面红耳赤地说道:“无花公主提醒的是,天外有人、山外有山,后面自会小心!”众人都笑。成天道:“蓬蒿老鬼不敢回答冰释最后的问题,看来,他与血魂脱不了干系!”众人都点头认同。成天又问道:“傅先生在何处?可好些?”彩玉忙回道:“可汗,傅先生早间说昨夜着了风凉,有些头晕气虚,今日向你告请后,就整日在他屋里酣睡!我送去的饭菜也未吃!”

“哈哈,这文弱之人就是娇贵,诺大个身子,软风无力也能推倒,未免太过些!”乌腾不屑地说着。彩玉因自己也是柔弱之人,闻言也难为情,禀道:“可汗,我熬了定脉驱凉的药茶,时候到了,我想给傅先生送过去!”成天道:“你去吧!辛苦你了!”彩玉应声退了出去。

无花道:“可喜冰释姐姐探出了水澈郡主的下落,我们此行计划又顺利推进了一步!”成天道:“正是,冰释此番得到的消息很重要,我们在中土城未办成的事,今朝有望成功了!”吴鼐也道:“与郡主分别之日犹如昨日历历在目,今日得获音讯,心中莫名激动,真盼望能快速见到郡主!”成天站起点头道:“大事当细作,急事宜缓行,我们分头行动,按部就班,不可忙中出错,大家请按我说的去办!”于是,成天根据后面营救郡主的行动计划一一给众人进行了分工,另着吴鼐派出密探,打探蓬蒿老鬼所说的衔月峰情况,成天道:“冰释说的没错,蓬蒿老鬼背后应该还有更大的阴谋,敢于挑战天下豪杰,绝非一个山野散士能想敢为之事,身后必有倚柱,不排除血魂作祟!”

此言一出,大家都心头一紧,若如成天所言,血魂就不仅是一个武力高强但势单力孤之人,而是一个腹有阴谋、布有计划、掌握着隐暗势力的可怖之人,这可就不一样了!

是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无花独坐床前,翻看成天那本《古今杂言贴》,中有一章述曰:母蕴灵盘,子游胎宫,上追三万年,结此一生缘。原是你,竟是她,一见之,恍悟之,非巧也,定是也!母爱不分血与泪,累日不减。子情若懂贵与珍,不误时分。草木犹连根荫籽,苍生忍母离子分?百载不长,不过掐指一晃。三万日可多?勿忘岁月如梭!此生一过,向前三万年幻灭,向后八亿载无踪,虽有曾经,再无相逢。试问苍生,该如何持从?……

无花感触无及,忍不住思念母亲,不由得眼泪涟涟,遂把书放下,披着彩衣绣袍,站在半开的窗前,任由飘忽不定的凉风卷着漫无主意的冷雨忽急忽缓地落到身上。天上乌云重重,地上骤雨层层,万物湮灭其中,唯独湮灭不了无花此时的思母之情。雨冷易叹亲人远,天寒方知衾褥暖。无花心中落寞,不免口中念念有词曰:“今夜骤雨落心头,冷风千里送别愁。指凉忽忆母牵手,膝下提携至眉眸。口角犹留乳汁稠,转眼已过十数秋。今夜雨同小时候,犹忆身后母披裘。”一词念完,若有恍惚,泪犹不止。忽然身后有人咳了一声,无花慌忙转身,彩玉扶着成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

无花忙难为情地拭泪,彩玉见状,转身退了出去。成天听了无花念的诗,对无花道:“每忆离情,更知爱重!只盼他年,高天不老,地享太平,苍生有托,后继有人,无牵无挂,你我犹在,伴卿返家,让汝能够承欢母亲膝下,不饮此思念之苦!”无花偎依到成天怀里,伤感地道:“今夜读书有感,触雨起念,思及母亲,动了情怀,真盼望早日见到母亲,向她赔罪!我心里有一万个对不起,不知从何说起……”突然屋外传来隆隆雷声,恍若敲起号令千军万马出阵的战鼓,打断了无花的话。成天感慨道:“不管有多少个对不起,我都和你有一样的自责!但此时事非将来事,万事皆有转变,先照顾好自己,且看今夜云厚雨稠,明日清光万里!”无花心意稍宽,转又问道:“哥哥,你真的一点不害怕血魂吗?”成天深吸一口气道:“风雨乃天意,或许我只是能够坦然面对!”无花双臂环住成天的腰身,很肯定地说道:“即使天意,必然恶承其咎,善蓄其源,天道不愚,正途不泯。以此观之,何虑之有?”成天点头展笑礼拜无花道:“此语明辨,可为我师也!”无花忙羞对成天道:“哥哥不要如此,否则,我都不敢说话了!”成天哈哈一笑道:“今日你我之言,皆从心而发。若不说,吾不知晓无花你对世事辨别如此之切!我不拜,不足表达我此刻对你刮目相看之意!如此甚好,情绵绵如缕,道彻彻通明,人生之快,不出其右!”无花只道:“哥哥过誉,无花羞惭无地了!”二人此夜相伴听雨,袒露心迹,正是:寻踪问道莫寄天,自有机缘在人间。若得相知两不厌,便得通心妙法传。

一连三日,吴鼐化成走贩模样,挑着一担丝绢绣品、银铜饰物,在绿萝宫前兜转买卖。这日一早,绿萝宫后门半开,露出一只眼来,看着吴鼐道:“卖货小哥,可有压箱底的什物拿来,我家主人想要把看些民间珍品!”

吴鼐唱声诺道:“小姐今日便是问着了,家中祖母传下璨星满天篦梳一把,若不是小哥我囊中羞涩,手上缺钱,赌瘾难耐,这是万万不拿出来卖的,但拿出来,管教你家主人爱不释手啊!”

门后小姐笑道:“亏你敢夸的海口,我家主人哪般宝物没见过,岂能对你破布兜里的烂什物爱不释手?略看一看,若不中意,定要打脸!”吴鼐笑道:“若不中意,莫说打脸,就是要了咱这脑袋,也敢摘给你!只是,看中了,价钱要合适!”

小姐说道:“休虑钱多少,东西要好,不会亏待你,现今东西可带在身上?”吴鼐拍拍胸脯道:“如此贵重之物,自然不离身的!”小姐遂道:“那就跟我进来见我家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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