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无花和冰释照顾成天,一个搀成天右臂,一个搀成天左臂,也出了客栈,往城里繁花热闹处挤去。此时三人十分惹眼,冰释霜纱掩颜,着剑裁云霞美人披,无花流髻珠簪,穿着千山落雪踏江裙,成天锦带遮目,拔峻生威气轩昂,真个是,颜光照北戍,夜如昼,路人纷纷指点,慢了归家的脚步。

三人一路瞧看一路笑谈,无花给成天讲解左边的杂耍日用百宝铺,冰释给成天介绍右边的烹炸美味深巷酒,街道纵横交织,人流熙攘拥挤,一时把三人带到了红月楼下,冰释一看:红月楼三个大字旁一行小金字:北戍第一楼。无花道:“此楼论高度,说是北戍第一楼还不为过!”

身后一人哈哈一笑,搭腔说道:“看来三位是外来之客,还不知道这红月楼拿下这第一楼的名号不是靠楼高,而是靠在他这里能随时吃到天下鲜鱼的金字招牌!”

无花和冰释回头一瞅,是个手拿折扇、落落大方、仪表不俗的白面书生。无花笑道:“天下鲜鱼遍布极广,五湖四海,高山深涧,更兼路远水长,怎敢夸言随时吃到?岂不有谬?”书生笑道:“各位有所不知,此红月楼有一镇楼之宝,名曰幻钓宝盆。只要客人出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在宝盆中垂下一钩,钓出的鱼,是带走还是让红月楼的名厨现时烹制,悉听尊便!因端坐一楼而垂钓天下鲜鱼,故此楼能引得食客云集,络绎不绝,而有北戍第一楼之称!”

“那垂钓不得鱼呢?”

“每钓必得,其钩进入盆中后,会有幻化,或为钩或为鸷鸟,必能捕鱼而回!”

“如此神奇,那它怎么能保证钓到我想要的鱼呢?”

“这却不一而定,钓到什么鱼,哪的鱼,全凭机缘,钓上来的鱼只保鲜不保满意,店家概不退钱,这是这红月楼定下的规矩!”

“原来如此!只是这一百两银子未免太贵些!”

“不贵不贵,吃的就是‘鲜、缘’二字,今日我与三位有缘,我请大家一钓,交个朋友,不知可否赏光?”书生手抱折扇,深施一礼道。

无花道:“这……”成天笑笑还未回答,冰释接话道:“不用这了,既然有人请客,我们何必虚与谦让,成天,你说呢?”成天笑笑点头。冰释道:“那就请前面带路吧!”书生道:“还是这位姑娘直接爽快,请!”

“小女无花,这位是成天,这位是冰释姑娘,我们无功受禄,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无花道。

“名士佳人面前,在下怎敢拿贱名污风浊耳,在下自号无忧子!”

“身应在天境,偶在凡尘留。眼中无岁月,心中泯情仇。口品佳酿,鼻嗅脂香,手把画扇,脚踏山川。交友专挑意气投,行事断不理俗流。莽莽白川挂九州,万千苍生冢中囚,自有一只闲云野鹤栖在云上头,也无风雨也无忧,说的不就是你无忧子吗?”红月楼上传出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众人一看,红月楼二楼,凭栏伫立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中等年纪,脂浓肤满,唇红齿白,迎风而笑。

“哈哈!正是在下!让夕娘见笑了!你往这一站,在下今日新友故交都有了,兴哉!就劳请夕娘为我等安排雅座吧!”说着,无忧子把手中纸扇一展,倚风而立,无花看到上面几个斗墨大字:无忧无由!夕娘笑笑道:“收到你要来的消息,雅座早已备下,专侯,有请吧!”无花笑道:“向闻世上多烦事,纵是草木也愁秋!无忧无由,公子多怕是要自欺欺人了!”

冰释道:“欲欺人者自欺,不欺人者自迷,自迷身者孤离,自迷心者境奇!我观无忧子倒是境奇之人!”

无忧子哈哈一笑道:“莫叹世间少知己,两字道破一生题!佩服、佩服,这位姑娘洞察入微,判词精致,令在下刮目相看!今闲话且放一边,随我进楼品鲜鱼,再把上几盏,方不负这北戍城中旧知新友、春冰老酒第一楼,哈哈,请!”成天三人同道:“请!”

无忧子在前,成天三人在后,进得红月楼来时,夕娘已到门侧。夕娘弯眼含笑,毫无顾忌地搀过无忧子的右臂,打情骂俏,四人便随着夕娘往里走。须知这常宾俗客都在前楼,已是座无虚席,只有花得起钱钓的起鲜鱼的贵宾才能进后面慕鱼园。四人走到慕鱼园门口,早有人迎着行礼引路,其他客人都在排队交银票,无忧子几人自然不用,夕娘早为他们排布了座位和渔号。进得雅座,伙计也不问,依例先上了四荤四素八个小菜,摆上一壶红月楼自酿陈酒,碗筷茶水自不必说,一一上齐,方才离开。

无忧子是这里常客,自居主位,成天次之,顺次是无花和冰释,最尾是夕娘。无忧子看看周围景致,赞赏地对夕娘说道:“夕娘真知我心也!此处正合吾意!”夕娘眼送秋波,口中怨道:“夕娘我不仅贴你的心,还合你的意,就是你丝毫不领情,许久不来,枉费了我这一片心!”

无忧子咳咳道:“夕娘你还是老样子,这几位都是我的新朋友,不知你的风趣,切勿羞恼了他们啊!”夕娘会意道:“好好,怕我出你的丑,我就不打扰了,等今晚你们吃好了,他们走他们的,你可不能不辞而别,要来涵春阁找我哦!”无忧子忙道:“好好,你快去吧,我欠你的那个什么……一会送还你就是……”夕娘笑笑,一步三回头,含情脉脉地走了。

无忧子转移话题道:“三位请看,呵呵,见谅,二位姑娘请看,这楼下净池之中摆放着幻钓宝盆,座上客只把花钱买来的鱼钩带饵垂入盆中,静候稍待,地境有缘处的鲜鱼自然上钩!你们看,现在正在钓鱼的似是北戍城东门大将之子胡鱼儿,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平时顽劣任性,专好这红月楼的鲜鱼,索性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鱼儿二字,哈哈,不知这次能钓上来什么鱼?”

冰释道:“如何确定钓出的就是北戍城外的鱼儿呢?难道这红月楼就不会自己备几条鱼放在里面吗?”这时下面一片欢呼,都大呼:“鱼上钩了,快起钓……”

胡鱼儿一声喊:“起……鱼……”扑通一声,一条尺长金鳞玉尾蛙脸鱼被从垂钓宝盆里钓了出来!无忧子道:“此鱼绝非北戍城所有,一看便知!”无花看此鱼养目,不禁拍手叫好,然后扶着栏杆问道:“这鱼好生让人喜欢,让我买了吧,不要伤害它!”这胡鱼儿身边从人不少,周围看热闹的也多,吵吵嚷嚷,嘻嘻哈哈,现听楼上人喊,都起哄道:“这美人看上胡鱼儿喽!……”胡鱼儿淫邪地看着无花笑道:“小娘子,喜欢我胡鱼儿,算你有眼光,今晚就跟我洞房……”引的众人继续起哄起来。无花一气,转身不理他们,回到座位上。无忧子劝着成天三人吃酒,只道别理这些人就是。

这胡鱼儿见无花貌美,又主动招惹自己,更有一众人起哄,便撇下鱼竿,带着众人往楼上来寻无花,嚷嚷着“与我去抓小娘子……”。胡鱼儿人多,更兼目中无人,走起路来横冲直撞,见前面一人站在楼梯上挡道,便纷纷上手来打。

无花听到外面吵成一片,嚷嚷着来拿人,便气的站起身,走出来要教训胡鱼儿,却见胡鱼儿一众被一人追打,纷纷捧腹捂头,争做鼠窜。胡鱼儿鼻青脸肿,一边跑一边叫骂道:“你敢打我,好贼,你给我等着……”

无花下了楼梯,看此人神清气朗,仪表堂堂,忙致谢道:“公子好身手,多谢相助!”那人回头,竟盯着无花有些出神,慢慢回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中土城明王殿前统兵使李果,敢问姑娘芳名?”无花笑道:“料有此身手者,绝非平凡人物,果不其然,小女无花,今日幸会!”李果道:“无花姑娘,不知在下有否荣幸请姑娘别阁小坐吃茶?”无花转身看到冰释站在楼梯上面看着她们,便摇头道:“多谢美意,我还有其他朋友,恕难奉陪了!”李果眼睛光芒一暗,十分惋惜地道:“不知改日……”无花笑笑道:“我们马上离开北戍城,改日怕无日了,我们有缘再见吧!”说完,无花不等李果挽留,转身欲上楼去。

李果忙道:“姑娘且慢!”快步转到无花前面相拦,无花一愣,却见李果从袖中拿出一画轴,小心翼翼地展开来。无花一看,不禁花容着惊,诧异地问道:“这是?”李果道:“此为我三年前以自己心中女子作画,你看,可否如你一般模样?”无花仔细看看,赞叹道:“恐天下再无更巧之事了!”李果从怀中拿出一枝金钗,礼敬地递给无花道:“此物,请无花姑娘收下!”无花不解,却笑问道:“将军,这是何意?”李果道:“此乃你我今生今世之缘分也!我娘把金钗交给我时说:要把它送给心上人……”无花脸一红,忙打断他道:“将军,对不起,画虽像,纵你所言当真,也不过巧合,我成天哥哥就在楼上,请将军让路!”说着,无花避开李果的金钗,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李果不甘,刚要张口去喊,却见冰释站在楼口盯着自己,压迫感甚强,又恐过于无礼,弄巧成拙,一时愣在当地。忽有一个壮士对李果附耳道:“将军请回,明王密使到了!”李果闻言,不敢耽搁,只得转身匆匆离去。

无忧子正在与成天三人侃侃而谈,忽听院外吵嚷,涌进来数十执甲兵士,旋而进来一位银盔重甲武将,手拿钢鞭,气势汹汹,正是东门大将胡海,大叫:“贼人在哪里?……”有人回道:“打人的走了,那女子和他一伙的,尚在楼上!”……

无忧子摇头笑道:“诸位休惊,也是故人,都是误会,容我出去好生安抚,自然没事!”说着,起身缓步走下楼去。无忧子刚走,冰释就叹道:“扇中藏风雷,锥下无冤鬼,原来无忧子就是西魂高艳天!”此言一出,成天和无花心里暗惊。果然,冰释和无花在楼上看见楼下的无忧子不急不慢地走到武将面前,略谈了几句,武将就躬身谢罪,恭恭诺诺地领兵退了出去。胡鱼儿百般不解,还在问道:“父亲,这是……”胡海啪啪甩手两耳光,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惹事,没见那人扇子上一个西字吗?西魂大人啊!唉,西魂面前,就算打死你也只能自认倒霉,还不快走!”一众人等一听是西魂到此,都噤若寒蝉,速速跟着胡海逃回府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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