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太后说着又踱向了汪中丞。
“臣在。”
汪中丞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仿佛刚才朱太后大骂贼子时指的不是他一样。
“本宫读的圣贤书少,懂的大义更是不多,但总算听过一些故事,便从这故事里找些道理……不知道汪中丞晓不晓得大汉文帝朝有个叫做贾谊的?”
“臣知道,这贾谊是文帝时的博士,文采颇高,有治国之能。”
汪中丞泰然而答。
“是的,不过本宫要说的不是他的才能有多高,而是他的德行有多好……说这贾谊得了文帝的旨意,做过梁怀王的三年太傅,后来随梁怀王入朝,谁知这梁怀王也是个可怜的,不幸坠马而死,人人都知这是命中定数,岂是人力可为?奈何那贾谊却认为自己身为太傅没有尽责,颇感歉疚,不久也就忧郁而死了……虽说如今先帝崩逝不全在你等逼宫进言,但汪中丞,你既为一国御史中丞,难道还不如这一个寻常王爷的三年太傅?真的敢将自己择得如此干净吗?”
朱太后咄咄相问,终于逼得汪中丞不再冷静、失了颜色,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双唇颤抖着:“臣,臣……”
杜相公见状闭目撇过头去,不为人知地微微叹了口气。没办法,父子君臣、礼义廉耻这些都是御史傍身的根本,使在他们身上最是管用,心里过不去的,更何况这汪师寒还是个御史中的御史。
“想来这贾谊不过是屈才受命做的梁怀王太傅,犹能如此有情有义,你还是先帝亲自点的御史中丞,却……唉,汪中丞,真不知你心中是作凄凄然,还是如这面上一般安若泰山?”
果然,当着百官的面,朱太后又添了一把火后,汪中丞便受不住了。
“臣惶恐!”
汪中丞赶忙欠身拱手作揖,将头埋得更深了。
“惶不惶恐自在你汪中丞心中,那贾谊不也是惶恐的吗?不然怎么以致于忧郁而死呢?唉,无奈总会有世人要把你们俩拿出来做比较的。”
这不仅是世人拿出来做比较的事,还可能会有后人乃至于将来修史的人也会提上一笔,因为今天百官俱在,朱太后又抛出了这个议题,谈及今天之事就不可能避开。
所以朱太后逼问到这一步所为无他,就是要汪中丞有个实质性的交代,虽然大可不用像贾谊那般“忧郁而死”,但不伤筋动骨、断尾割肉一番怕是应付不了他们这一党,应付不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也应付不了史官的春秋大笔,更是应付不了汪中丞他自己。
汪中丞想得很通透,到了他这个权位的人,不一会儿便能冷静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地直起了身子,摘下了自己的直角幞头捧在身前,很平静地说出了三个字:
“臣请辞。”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