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牢传来夏海的阵阵浪声,声音在冰冷的墙壁上回荡。他听得厌倦了,自从审讯结束后,他的日子就无比单调,除了送饭的小厮,他没见过任何人,只有无止境的回音陪伴着他,他也不愿意见到任何人,毕竟任何人的出现就代表着他的死期降临。

小小的窄窗外月亮高悬,他实在睡不着,只好摸着黑在牢房里踱步。

被称为黑牢的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它在贾斯皮宅邸的另一头,那是一个在陡峭的海岸悬崖搭建阴冷潮湿的石屋,应该原先是某些佣人的集体宿舍,但屋内已被清空,只留下四面孤零零的凹凸墙壁。黑牢里唯一算得上家具的是铺在粗糙地板上的一卷稻草,上面的虱子比牛背上的还多。角落的一个坑也姑且能称为厕所。

他一步一思索,由于没有任何家具的缘故,他可以在黑牢里肆意行走而不怕绊倒。足足走了十六步,他鼻子才亲吻到冰冷坚实的石块。

转身往回走,他心里咒骂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威尔斯,贾斯皮,茉莉,都是群该死的婊子养的,尤其包括自己,你就应该接受他的条件。活着比什么都强。

但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艾蒙大人已经得知了自己是杀害威尔斯堂弟的凶手的消息,正在匆忙赶往贾斯皮宅邸的路上,根据自己被迫做的口供,卢卡斯因为威尔斯大人绞死了自己的伙伴而怀恨在心,因此在威尔斯大人离开贾斯皮家的时候劫杀了他,并有意砍下了威尔斯的脑袋,但在逃亡的途中被贾斯皮的家丁抓获。

在贾斯皮庄园举办的审讯会上,卢卡斯不断向裁判法官和贵族代表辩解自己的清白,可第一位出场作证的验尸官就拿出了比对卢卡斯的匕首和威尔斯身上的伤口的形状相吻合的确凿铁证,每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自己。

他继续抗争,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关于贾斯皮,风暴塔和冰室的一切,换来的却是席间的一众嬉笑。

风暴塔的牧师,女仆瘦梅都信誓旦旦的作证他们从未见过贾斯皮和卢卡斯在一起,贾斯皮则用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向斯特尔发誓自己和犯人毫无关联。

他们都是贾斯皮的人,卢卡斯心中不平暗想,但我还能逆转!

借着休庭时间,卢卡斯向法官申诉让克莱图斯和商人葛文出庭为自己作证,法官同意并派人去传唤他们。

卢卡斯期待着朋友和友善的商人能为自己扳回一城,他们应该不会昧着良心说谎。

可坏消息却像雨后的竹笋,一茬接着一茬。

葛文已经离开了风谷领;小克则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面对法官和贵族代表,他的脸像极了一块煮熟的猪肝,费劲力气才开口。却支支吾吾说他曾与卢卡斯共饮酒,但睡醒却发现卢卡斯已经消失,还不经意吐露出了紫侏儒的事情。

这倒是实话,但对卢卡斯却毫无帮助。

贾斯皮却如同闻见肉香的狗一样,立刻抓住机会,急切地将嫌疑一并推到侏儒身上。

因此昆巴拉的侏儒也无辜的扛下了谋杀的罪名,而现在整个风谷领都在追捕一个紫色侏儒。

最终,卢卡斯也不知道该辩解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裁判法官将他和侏儒一块定罪。

法官落下权杖的那一刻,红着眼,痛哭了一整场的贾斯皮嘴角浮出了一抹微笑。

事已至此,卢卡斯明白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死亡,平民哪怕殴打贵族在洛兰大陆就已是滔天罪行,更何况虐杀伯爵大人的堂弟呢?

他又走到了另一面灰墙的尽头,月光洒在灰石墙上映出他的健壮的影子,就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还是这么高大健硕。

婊子养的傻大个,马上就要掉脑袋了,他居然忧虑起砍脑袋的自己到底有没有侏儒高?

笨蛋,侏儒也要和自己一起掉脑袋啊!想到这他倒轻松起来。

是斩首还是绞刑?他又不安的猜测着。

比起绞刑,他宁可脑袋上来一刀痛快,卢卡斯可见过太多吊死鬼的惨状,他不愿吐着舌头在绞架上晃荡着身子,从裤脚流出的污秽满地都是。

可选择权不在自己手上,还是想想自己能掌控什么吧。卢卡斯决定要一张纸和笔写一份遗嘱或者给茉莉寄一封信。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他们真相,他也不想属于自己的财产被茉莉当破铜烂铁当掉。

他走到厚重的大门前,抬手使劲敲门,发出的震动盖过了咆哮的夏海。由于这不是真正的牢房,所以总有一个卫兵时时刻刻守在门口。今晚的是守卫穆尔,比起其他守卫的沉默和冷眼,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张口的守卫,尽管不是什么好词,也总是吹嘘自己,但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咯吱声,半响之后,穆尔费劲的推开了石门,穆尔矮矮瘦瘦,普普通通,脸庞是狭窄的倒三角形,有一头杂乱稀少的棕发。

那双死鱼眼正无神的盯着自己。

他在看一位死人。

“大晚上的不睡觉吵小爷干嘛?”穆尔开口很不友善。

“我要一支笔和一沓纸,纸是羊皮纸的最好。”

“死人没资格提要求,滚回去睡觉。”

“我不是死人。”

“你今天不是,明天就是了。”

卢卡斯无意跟他争论,他已经度过了无数个绝望的明天,但这一天却迟迟没有到来。

“反正死人不需要睡觉,如果你不给我纸和笔,那我就一直敲,除非你在刽子手来之前把我杀了。”

穆尔翻了个白眼,狠狠的关上了大门。

卢卡斯却没有什么力气继续敲门,他绝望的躺到地上,看着窗外的皎月。

不能坐以待毙。他心想,要不和穆尔拼了。

赤手空拳的他又如何打得过手持长矛的卫兵呢,他的匕首和其他装备早早就被收走,全身上下只有....和两块硬币。他脑海里又回忆起侏儒的临别时的话,

他从绑腿中取出黑黝黝的硬币,借着月光在手心里把玩。

比好几斤金子都珍贵?如果我拿黑硬币去贿赂穆尔,他恐怕会直接抢走拿去赌钱,然后发现它一文不值。

蕴藏着魔法?这东西一定需要某种咒语来激活吧?但此时他空白的脑袋里却憋不出半句,卢卡斯一边想一边后悔自己小时候没好好读那些关于魔法的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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