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风这一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苏府上下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她在廊下恣意的奔跑着,灯笼的细穗轻轻地晃动着……跑着跑着,她好像回到月港的码头上,之前郁浊的思绪好像都消失了。

暮云远远便看到怀风,本不想打搅她的兴致——

“暮云姐!”

怀风喊完,几步并做一步来到她身边。

暮云摸了摸她的脸颊,道:“酒醒了!”

怀风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小声道:“醒了……”

“答应我,不许在外面喝酒!”

看着暮云担忧的眼神,怀风心中愧疚不已,道:“我答应——”

“你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相公和爹交代!”

她心想,苏携才不会关心我……

下一刻想到什么似的,马上问道:“暮云姐,我是怎么回来的?”

暮云伸出指头,一点点在她的脑门上,道:“你还说,怎么跑到马厩里去了?四脚朝天睡在稻草上,到把德叔吓了一跳!”

怀风一听虽有些气恼,但还是庆幸没把她丢在什么倚角旮旯的地方。

她见侍女手捧着一长盒,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让坊内熟悉的绣娘赶制的,好让你在上元节这天能穿上。”

怀风抚摸过衬裙,手下柔软细腻,只是自己指腹粗糙,平白勾起几道细丝……

“其实我也不拘穿什么!”

“这怎么行呢!在府邸还好,若在学堂还这么——”

“什么?!学堂——”

怀风顿时瞪大了眼睛,又泄气道:“哥哥不是怕我闯祸么!”

暮云看着她一上一下的脾气,笑道:“如果你不闯祸呢——”

“不闯祸!!我绝对不闯祸!!!”

“好姐姐,你帮我给哥哥说些好话吧!”

“你们兄妹俩还用得着我去说话……”

怀风大人一般,叹了口气,道:“哥哥和我生分了,只怕他觉得我是个闯祸精……”

暮云握住她的手,劝道:“可不许这么说,京师人多关系复杂,你哥哥是怕你被欺负了。”

怀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暮云道:“现在这件事交给我,你呢——”

她听话入内更衣,袖间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弯弯曲曲写着六个字:上元节金鱼巷。想必是那个叫朱清的色鬼趁着她醉酒塞进来的!好啊,正所谓新仇旧恨一块算!!

怀风一袭松绿儒衫,双袖虽宽却有束口,下着青绿色百迭裙,叠穿一暗色及地长裙,腰间系着一墨绿绑带……

头上只简单做了个双耳高髻,垂挂着一根丝绸质地的飘带。

暮云对怀风的装扮赞不绝口,两人入城一赌京师上元佳节的光彩。

怀风趁着暮云和婢女在钱塘门放花灯祈福,指路来到众安桥下——

桥下的人们顶着一张莫名的面具,搭着肩搭着背向怀风走来,有几人举着硕大的金鱼灯笼在其中游走,灯火照亮金鱼巷内哼哼哈哈有些怪异的人们……

这条游街的队伍在怀风面前分流,金鱼灯笼从她身边经过,怀风刚转身——前方人群中,走来一黑衣少年,腰悬短笛,灯火照亮他含情般流水的眼眸,还是额间那色的抹额。

金鱼舞在两人身边游走着,天空升起烟火炸燃的声音——

朱清牵起她的手,两人跑至众安桥上,万簇烟火在他们上空燃起,熄灭,再燃起……

怀风此刻只见满空烟火,耳边是又沉又重的轰鸣声,不远处是人们惊喜的欢呼声,回神时低头望去——十里长街,人头随着灯火一齐攒动着,阑珊蔓延至西湖一片,祈福的明灯摇曳着照亮湖底深处。

“怎么样?”

“什么——?”

“跟我出来不吃亏吧!”

怀风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自己睡在马厩一事,道:“是你把我扔到马厩里的!”

说罢,便伸手推了一把,谁知那朱清不闪不躲,顺手握住她的手腕,两人一起坠入桥下——

而此刻,众安桥下戴面具的人们不知何时齐刷刷展开手臂。

一前一后,二人出了金鱼巷,怀风本想到西湖边与暮云、七喜会合,走着走着,不知为何人群逆流而来。

怀风被奔跑中的人险些带倒,正好靠在温热阔挺的胸膛中,一手臂横揽着她的腰部。她回头看去,没好气道:“你怎么还跟着我?”

朱清一手松开她,却向前一步,贴近她的身体,笑道:“好巧~这不顺道嘛~”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传来尖叫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顷刻间便靠近了——

朱清手疾眼快,抓住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结结巴巴道:“鬼鬼……有鬼啊!!”

怀风见缝插针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闹鬼呢?!”

“鬼知道!我我们在湖边放花灯……一下水,灯就灭灭了!”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少,那人用力挣脱开朱清的手,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走,去看看!”

怀风这人胆子说大也不大,现下四处无人,脚下便有些打颤……思及暮云不知在何处,便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二人走至灯火阑珊处,从前望去,一侧万家灯火光明,沿途阁楼上下几近无人,另一侧杨柳隐蔽,徒留枯枝随风飘荡。

不远处,西湖面上几十盏灯正借着十五的月光,缓缓向湖深处游去。那灯笼四四方方的,也不知哪的东风吹倒了西风,烛芯微微一晃,便悉数全灭了……

怀风吓得一个激灵儿,拉着朱清的手肘不让他走。

朱清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挑眉不语——

“喂!你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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