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南门城墙,聚宝门口。

一辆破旧的马车,拖着沈万三仅剩下来的几件行李、箱弄和春梅姑娘,一个老者五十开外,驾辕着这个马车,可是这一匹马,倒很是精壮有膘。

沈万三穿着极其普通的衣衫,跟在后面。

沈万三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百姓,手执扫帚一边扫一边唱着儿歌。

只听群众们兴高采烈地唱道:

“左脚金,右脚银,

扫个元宝足半斤,

扫尽穷,扫来富,

扫财全凭我良心。”

沈万三出得聚宝门,停下马车,他当即走到城门东边一个小砖亭下,对着砖亭内低声念道:

“聚宝门,聚宝门,

九九归一是真神,

你欠在下百万两,

还借一只聚宝盆,

现在该还了吧!”

说着,手伸进砖亭子里一拿一摸,拿出一块碎砖头,当即一吹气,那碎砖头眨眼变成了原来的聚宝盆。

沈万三:

“哈哈,谢谢你,物归原主了。”

沈万三说着立即将这盆送到马车上,交给春梅:

“你好好留着,这是我给你的嫁妆啊!”

春梅一见聚宝盆,瞪大了眼睛问道:

“这不是聚宝盆吗?不是已经拿去祭城了吗?怎会在此处?”

沈万三笑了笑:

“他们拿走的那个是小盆,这是老盆。当年我与丽娘耗尽功力,用聚宝盆调来了百万军饷,聚宝盆受我夫妇二人毕生功力所浸润,当晚由盆内生出了一只小聚宝盆。丽娘便命我将老盆藏在别处,将小盆放在厅堂之上祭拜,日夜诵经催养,很快也长成了跟老盆一样个头,这才偷天换日,瞒过了吴王和众臣的眼睛。”

春梅道:

“可是那个小聚宝盆,跟它娘亲比起来,法力如何?”

沈万三道:

“嫡亲嫡子,法力自然一脉相承,老盆能做的它都能做。吴王拿它去镇城后,他的江山堡垒,不是好端端地稳住了吗?”

春梅一想也是,点点头,看着怀里的聚宝盆,双目倏地模糊了,一个翻身下车,给沈万三磕了一个五体投地的长头:

“如此神物赐予春梅,春梅叩谢阿父!!!”

沈万三点点头,扶她起身道:

“事不宜迟,我们须速速离开此地,只怕后头还有余孽未清。”

说着,他在马屁股上着力拍了一巴掌,对老者道:

“加鞭,赶路!”

老者提起马鞭,一声吆喝,直往大路上赶去。

沈万三同时用手一招。

在聚宝门城楼之上,只见一阵阵黑鸦向南飞去。

城下的众百姓纷纷用扫帚扫拍乌鸦。

群众:

“沈万三走了!”

“沈财神走了!”

朱洪武的大殿之中,众臣环绕,正同朱洪武商议当日朝政。

一宫女急匆匆赶上殿来,惊慌道:

“圣驾!娘娘请您速去太子殿,小太子的高烧又复发了!”

朱洪武一急:

“什么?几日前皇儿不是已在沈万三的法力医治下,退烧痊愈了么?

小宫女跪地不敢抬头:

“奴婢不知,娘娘说小太子是活蹦乱跳了几日,可今早一起床就又犯起了高烧,说着胡话,然后就昏迷不醒,和被沈大夫医治前一个症状!”

朱洪武一皱眉:

“大胆,莫不是那沈富诡计多端,医治时故意对我皇儿留了一手?”

刘大人此时插嘴道:

“启禀圣上,不无可能,沈万三虽已发配云南,但他临行之时,路过聚宝门,有人看见他将聚宝盆要走了。”

朱洪武吃惊:

“将聚宝盆要走了?是谁给他的?”

刘大人:

“臣听人说,他对着城门东砖亭讲了这几句话,叫什么,

聚宝门,聚宝门,

九九归一是真神,

你欠在下百万两,

还借一只聚宝盆。

说着他将手伸进门亭之中,取出一块砖头,用嘴一吹,原来就是聚宝盆。”

朱洪武:

“有这等事?”

刘大人:

“他走时还向北一招手,他宅内的所有金元宝、银元宝,都化成一只只乌鸦跟他飞走了。”

朱洪武一拍龙案,大怒而起:

“这个刁民,意敢如此狂妄,速速派人追赶,将他逮回来,重重处置!”

刘大人:

“是!”

沈万三的破马车,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忽然一阵厉风吹过,沈万三一惊。

沈万三:

“来的好快呀!”

沈万三边说边走到老者面前:

“老伯!”

老车夫:

“沈大官人何事?”

沈万三:

“我原是江南一渔户,三十年前拾得乌鸦石,自此经商通番而发迹,成为江南首富。三十年来金银财宝的包袱使我越背越重。目下吾已家破人亡,只我罪身一人独自发配云南。想想富贵利禄,皆为浮云,这车儿上的东西和人也是个小包袱,除了吃饭的饭盆之外,我想将这些东西和老伯您交换这匹马,不知意下如何?”

老车夫:

“嗨!你要用这一车的财宝和包袱,换我这匹草马?”

沈万三:

“对!”

老车夫乐了:

“好!你可不要后悔!”

沈万三: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老车夫下得车来,就将马头放松了。

沈万三从车上扶下春梅,又到车上打开箱子,取回了乌鸦石和聚宝盆,余均留给老车夫。

春梅下了马车,沈万三将聚宝盆塞入一只不起眼的小包袱,交还给她,遂扶她坐上了马背。

沈万三:

“我们这笔生意算是做成了,在下先走一步了。”

老车夫:

“请便!”

沈万三摸摸马头,又回头摸摸马身和马尾,在马屁上多拍了几下。

沈万三对马儿暗语道:

“我今日也学会拍你的屁股了,看你如何待我了。春梅,你要坐稳了!”

说毕沈万三暗运一口悠长真气,一拉缰绳,马儿急冲西去。沈万三单独在前,牵着马匹箭步如飞,二人一马眨眼便消失在了田野之间,不见踪影。

后面皇家御林军乘十几匹快马,追赶而至。

众军士看到沈万三的马车,全部下马,将马车团团围住。

军官:

“沈万三呢?”

老车夫:

“沈万三刚刚在这儿,换了我的马,带那姑娘走了。”

军官:

“去哪里了?”

老车夫:

“呶,在前面呀!”

军官:

“这一车子的箱弄、行李?”

老车夫忙直着脖子道:

“是沈大官人自愿换给我的!”

军官:

“废话,搜!”

七八个军士立即下马,将马车上的箱弄抢光,一个个都朝自己怀里、袋里装,全身装满了。

老车夫:

“你们怎么不讲理,抢我的财宝!”

军官:

“你的?你可没那福气!走,快追!”

众御林军上马,又追了下去。

沈万三走到一个林子里。

沈万三手牵着马匹,对它说道:

“我们慢慢地走,给你买点吃的,人家说马儿一根油条五十里,我先买两根油条给你吃,”说着,侧头对马耳道:“马哥,这可恭维你恭维到家了吧!”

沈万三走向村头小店,买了几个油条,挂在马的耳边笼口上。

沈万三眼看看远处灰尘起了,对春梅道:

“他们又赶来了,你坐好,我们走。”

沈万三看到路边的一大堆石头,用手一指,点石成金,石头堆一下变成了一堆金元宝,熠熠发光,那发出的金黄色光辉,十分诱人。

沈万三吆喝道:

“快来看啊,快来看,这儿全是金元宝,金元宝还没人要!”

沈万三边走边喊。

附近居住的众百姓,一听金元宝没人要,立时个个都跑来看了,有人试拿时都觉得烫手,又抖抖瑟瑟地将元宝放下了。

沈万三当即牵马离去:

“这个包袱留给他们背吧!”

马儿如白日闪电,一下子窜了出去。

路边群众围着一堆金元宝在议论:

“金元宝没人要!”

群众甲:

“这元宝烫手,不能拿,不能要,外快财拿了,要遭天雷打的呀!”

群众乙:

“哪儿来这许多金子?”

围观的人于是越看越多。

皇家御林军的马队此时也赶到了。走在前面的几排军士,早早地已看到了金元宝发出的夺目光辉。

军士甲压低了嗓门对左右兄弟:

“金子、金子!”

军士乙哑着嗓门儿:

“元宝,金元宝!”

军官甲:

“下马看看!”

众军士下得马来,将众百姓撵走。

不消三刻,军士们、官儿们全身都装满了元宝、金子。

军官身上装足了金元宝,指向在一旁围观的众百姓:

“你们看到沈万三吗?”

群众甲多嘴道:

“刚刚,是有一个人牵着一匹马的。”

军官:

“对。”

群众乙:

“金子就是他发现的,刚走,在那边。”

军官:

“就是他,快追!”

然而军士们的马匹要驮人,还要驮人身上满满的金元宝,太重了,一匹匹耷拉下马头,跑不动了。

有的军士们身上全是金元宝,连上马也困难。

身上的金子累得他们都走不动了。

沈万三牵着马匹,站在远处山岗上看着山丘里的御林军,他们走不动了。

沈万三转身,拉着马儿在前面慢慢地走。

春梅骑在马上,回头望去,感慨道: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沈万三:

“过去我也是这样。”

春梅再回头一看,急道:

“阿父,他们快追来了!”

沈万三:

“财迷心窍,元宝越背越重,永远追不上的啊!”

沈万三说着用手一指,地下又是一堆金元宝。

后面跟着的吃重前行的御林军骑队。

所有马匹都在气喘吁吁,驮得太重,走不动了,一匹匹几与乌龟齐速。

忽然,军士们在前方的路上又发现了一堆金元宝。

众骑士精神抖擞,又下来抢金元宝。

这一次再上马,再追沈万三就更困难了。

此时,皇家御林军内每人皆已背得上百斤的金元宝,哪里还能骑得动、走得动。

御林军进度越来越慢。

终于,干脆一个个全部瘫坐在地下,靠着一棵棵大树,直喘粗气。

官看官、兵看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个个的口袋、腰包此刻都鼓鼓囊囊地,装满了。

军官甲吸了口长气,开口了:

“金元宝是个好东西,可是多了又怎么办呢?”

军官乙摇摇头:

“我是想了一辈子,今天一个也舍不得丢。”

军官甲:

“这怎么办?”

军官乙:

“看来,我们抓不住沈万三了,除非将金元宝全甩掉。”

军官甲:

“不,不,我一个也不丢。”

军官乙:

“圣上旨意,完不成有杀头之罪。”

军官甲:

“有了这些元宝,杀头也不怕。”

军官乙一拍树干:

“回去吧!有钱还怕什么,大家散伙!”

军官甲扶着树干起身:

“好,回家,兄弟们,咱散伙回家!”

傍晚,沈万三牵着马匹往前走。

只见前方地界豁然空旷开去,大地中央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江西”二字。

沈万三:

“好了、好了,春梅。。。你快到家了。”

春梅奇道:

“怎么,我们就在江西落脚安家啦?”

沈万三:

“我说的是你呀!”

春梅:

“我?”

沈万三:

“对,圣上将你赐与我,只是为了平平我的心,我老了,已不是当年的沈万三,你何必跟我受罪呢?所以数年来,你我只有夫妻之名,更无夫妻之实耳。”

春梅点点头:

“阿父对丽主母一片赤诚,虽家有多房姨母,却都是来相助阿父修炼大丹,从未逾矩,这家里上下也都是知道的。可如今您早存有心,要将我放在江西,我如今独身一人,该何去何从呢?”

沈万三:

“孩儿,你哪里知道,这里却有日夜想你的亲人呢?”

春梅:

“亲人?”

沈万三:

“是呀,人家还日夜地在想你呢,都想出病来了。”

春梅惊呆了:

“想我。。。谁?谁呀?”

沈万三语气凝重道:

“春梅,你知道人世间什么是最最珍贵的吗?”

春梅:

“是黄金、珠宝吗?”

沈万三:

“不,是男女之间相爱的真情。”

春梅喃喃自语:

“相爱的真情。。。”

沈万三:

“对,这是造物者赋予人类最最高尚和纯洁的情操,他沟通男女之间的爱心,谱写了一曲曲悲欢离合的歌词。每词、每句可都牵动着人们的心耳。”

【化入----

四年前,金陵、孙陵岗(梅花山)。

山岗下有两间茅屋,竹芭小院,一座农舍之家。梅老头和十六、七岁的孙女梅花儿相依为命。

严冬,大雪封山,孙陵岗一片银装,岗上腊梅怒放,金黄色的梅花映着雪景,道是雪白如银,梅黄似金,美妙异常。

梅老头:

“花儿,快走。”

花儿:

“来啦。”

祖孙二人一前一后,向后山走去,他们一边挖地撅土,一边将压弯梅技的积雪清除,祖孙二人边谈边议。

梅老头:

“又快过年了,过年就如鬼门关,为替你爹娘看病,欠孙老爷四十两银子,今年成了五十两了。”

花儿:

“那怎么还?”

梅老头叹气:

“是啊,一辈子也还不了。”

花儿:

“爷爷,你看。”

说着指向草堆处,有一人影蜷缩在那里。

梅老头走上前去,用手一摸:

“花儿,快,是个读书人,还有一口气,把他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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