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棚之内。

读书人昏睡在小床上,梅老头用草药将他腿骨按好,并用木板夹住。

花儿在喂他喝开水:

“爷爷,三天了,他怎还不醒?”

梅老头:

“算他命大,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看着看着,读书人叹了一口气,醒了。。。

梅老头:

“相公,相公醒了,相公。”

书生一脸茫然:

“我,我这是在那里。。。”

读书人醒了,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里,因他眼前,花儿的圆脸、大眼,秀气得那么温馨、宜人,美得不似人间的风景。

读书人扭头,又看到了梅老头,这才咕隆咽了一口,清醒过来:

“大爷、姑娘,谢谢你们救了我!”

说着要朝起爬。

花儿忙按住他:

“慢着,你腿跌断了还末好,不能动!”

梅老头:

“你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书生道:

“在下姓周名文华,是江西上饶人氏,只因来金陵投奔姑父母,不巧二老过世,我将返回故里,夜间得一奇梦,梦中长者告诉我,孙陵岗,有聚宝盆,故耳我来觅宝。因贪看雪中梅景,不幸失足跌下山岗,蒙二位相救,没齿不忘!”

梅老头:

“噢,你是个读书人,贪看梅景才跌伤的。”

花儿道:

“我爷爷已用草药替你接好骨头,睡几天就会好的,好好在这儿养病吧。”

梅老头:

“是啊,等好了再走吧。”

周文华:

“这。。。我身边存有几两银子,先给你老买些吃的吧。”

周文华遂取了些银子给梅老头。

几个地痞流氓聚在一起。

流氓甲:

“孙大爷讲了,梅老头欠他五十两银子,只要要回头,有我们一半。今天梅老头上街,我看他买药买菜,身边有银子!”

流氓乙:

“那我们明天去一趟,把银子要来!”

流氓甲:

“那小妞也长大啦,弄到夫子庙石坝街也卖出价啦!”

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讪笑了一阵。

下午,孙陵岗,腊梅花下。

周文华:

“我来这里已有二十多天,劳累你们多日了,如今快过年了,我也想回去了。”

花儿:

“你的腿虽长好了,却还未长牢,还要调养些时日,嗯。。。不如,待你将咏梅花的诗全教会我,再走吧!”

周文华笑了:

“那一辈子也教不完!”

花儿也笑了,低头害羞地:

“那就一辈子不走呗。”

周文华凑上前去:

“昨天教的,还记得吗?”

花儿催生生念道: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唯有暗香来。”

闻罢,周文华突然对花儿的头发亲吻了一下,花儿逃避了。

周文华:

“唔,有香呢!”

花儿羞道:

“我不来了,不来了。”

周文华笑了:

“好,好,聪明!第二首七绝呢?”

花儿:

“梅花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朵香。”

忽然,从后山的山坳子里,钻出四个地痞来。

地痞甲指着花儿:

“就是她,就是她!”

周文华一惊,将花儿挡在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

地痞乙:

“想干什么?他爷爷欠了孙大爷五十两银子,还不出来,要将她拉去卖了抵债,我们是拿人来的!”

花儿怒道:

“别听他们鬼话,我爷爷不会卖我的!”

一个地痞拿出一张纸来:

“这就是卖身契,你爷爷已投河自尽啦!”

花儿闻言,既惊且怒:

“鬼话,爷爷!你们把我爷爷怎么了?!”

周文华:

“住手,要银子我还!”

地痞甲:

“好啊,拿银子来!”

周文华在身上摸来摸去,摸不出银子来。

地痞甲:

“带人,管他呢!”

两个地痞抢了花儿就走,两个地痞将周文华打伤在地。

花儿在地痞们的拉扯下回头大叫:

“周哥哥救我!”

周文华口吐鲜血,这下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只得拖着病躯拼命爬行向前:

“花儿。。。。。。。”

【化出----

马背上,春梅想起了往事,泪水直流。

沈万三:

“姑娘,你想起来了吧?”

春梅泪眼婆娑,点头不语。

沈万三:

“再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你就到家了,那口放金得金,放银得银的聚宝盆,就做你的嫁妆了,记住,‘只可丰衣足食,不可贪心多得’,世上一切贪心不足的黑心人,都难有好下场啊。”

春梅郑重点头:

“记下了!”

沈万三拍拍春梅手上的包裹,对内中的聚宝盆道:

“宝贝啊宝贝,今日你便是‘昔日财神堂前物,遁入寻常百姓家’了,以前你只听丽娘与我二人差遣,今后,春梅姑娘就是你的新主人,你要如听命于我般,听命于她,明白吗?”

包裹中的聚宝盆发出嗡、嗡、嗡三声长鸣,似与沈万三话别。

沈万三摸摸宝盆,低头想起什么,又对春梅道:

“记住,这聚宝盆,只可传与家中女子,世代如此。”

春梅奇了,抬头问道:

“阿父,这是为何?”

沈万三语重心长,道:

“身为女子,家中地位大多身不由己,若全仗夫妻恩爱,他日良人万一变心,倒戈相向,则女子落得一无所有,身弱浮萍。所以,女子要将财政大权牢牢攥在手心,将来即便离了夫家,旦有聚宝盆在手,你和你的女儿、孙女、后嗣女眷们一样能自立门户,或再嫁良人。来,我将驾驭聚宝盆生金吐银的秘诀传授于你,你从此只可传与女性后人,万非得已,绝不可泄露给夫家任何人等。听好了!”

春梅恍然大悟,感动不已,忙侧耳细听沈万三传授心诀,咬唇一一铭记于心。

众御林军追赶沈万三不成,纷纷回头了。

一路上,军士们一个个身背元宝,挂满了马背,人和马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远处,看到“聚宝门”的城楼了。

众军士:

“好了、好了、到家了,我们该散伙,分开走了!”

军士甲突然喊了起来:

“怎么我的元宝给谁人偷了?怎么全是石头?”

军士乙:

“咦,我也是一袋石头,元宝到哪儿去啦?!”

军官甲:

“全是石头!!”

军官乙:

“妈呀!我们上了沈万三的当了!”

军士丙:

“累死了!妈的,背了几天的石头,累死了!”

军士丁把口袋往地上一扔:

“石头也好,元宝也好,我都不要了!”

说着,军士们一个个瘫坐在地上。

周家庄,一个大户人家的大门口,走来了一名七、八十岁的老头。

老头对周家庄门口的一位庄客道:

“烦请传报,我要见你家大公子周文华。”

庄客:

“我家大公子得病一年多了,不见人。”

老头道:

“代请通报一声,我姓朱,我是专门替他看病来的。”

庄客奇怪地上下看看朱老头:

“你会看病?”

朱老头:

“你将这张药方给他,只要他一看,病就会好。”

庄客:

“真的?”

朱老头:

“不过我有个条件。”

庄客:

“什么条件?”

朱老头平静地道:

“我家住在云南大理寺,年前来江西做生意,不幸死在江西。如今我要回去,想请你家公子,托那送亲的沈万三,把我带回云南大理寺去。”

庄客乐呵了:

“你你不要说笑了,你不是好好的,你怎么说你自己死在江西?”

朱老头:

“这,你就别管了,这个条件不高,答应不答应。”

庄客:

“只要将我家公子病看好,莫说请沈万三将你带回去,就是用口棺材专程将你装运回去也成!”

朱老头:

“好,一言为定。”

庄客:

“拿药方来。”

朱老头依言从身边拿出药方,交给看门人。

庄客: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朱老头:

“好,我就在这门后等你。”

看门人将药方送进去了。

朱老头躲到门后。

书房里,周文华重病,卧在床上。

庄客:

“大少爷,大少爷,你的药方到了。”

周文华有气无力:

“四五年了,看了不少医、吃了无数药,什么药也治不好我的心病。。。”

庄客:

“那老头说,大少爷您一看此药方,保管病就会好的。”

周文华摇头苦笑:

“啊,拿来!”

周文华拿过药方一看,双目寥寥一扫,忽然朝起一跳。

只见药方上写道:

“文华五年相思债,

只求梅花迎春开,

月老奉托牵红线,

花儿明晚进门来。”

周文华一下跳了起来,大嚷道:

“那个送信的人呢??”

庄客也瞪大了眼睛,兀自啧啧称奇:

“灵丹妙药,真是灵丹妙药,病真好了!”

周文华追问:

“那个人呢?!”

庄客:

“还在门口。”

周文华:

“快!快去请他进来。。。”

周家庄大门口。

大门开着,不见人影。

报信的庄客将门扇一拉,只见门背后,送信的朱老头正直挺挺地靠着门根,早已气绝身亡。

“啊!”

庄客吓得回头就跑。

周庄头上,周文华家挂起了大红灯笼和喜庆字样,迎接新娘,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周文华全身新郎打扮,一扫病榻之态,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接新人。

沈万三牵着马匹的缰绳,一步步向大门口走来。

春梅坐在马背上,惊奇地看着这户人家的热闹喜象。

马走近了,人走近了。

周文华注意到马背上的姑娘。

春梅注意到大门口的新郎。

周文华看到了春梅的脸庞。。。映变成了花儿的脸庞。

春梅看到了新郎倌的脸庞。。。映变成了文华哥哥的脸庞。

周文华冲了过来。

春梅一下子窜下马来。

两人向彼此狂奔而去,砰然相拥,有情人终成眷属。

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

新人双双泪水直流。

沈万三拍拍马鬃:

“好了、好了,马兄,我总算送走了最後一个情包袱。谢谢你了,我便将你托付给我义女,保你余生平安无缺。”

次日,堂前。

周文华、梅花儿夫妻二人为沈万三嗑头:

“请沈大爷留下墨宝,以传子孙后代!”

沈万三:

“好,我目前无官无权、无宝无钱、无牵无挂一身轻,我留一付对子吧。”

周家人铺下了纸、墨、笔、砚。

沈万三:

“哈哈、这宣纸是微州泾川的供品宣纸,这是徽墨、湖笔、端砚,好!”

说着,沈万三拿起毛笔,写上了:

“做个好人,心正、神安、魂梦稳,

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横联-----

玄中玄。”

沈万三提笔,一甩:

“走了。”

说着,他大步流星地来到周文华家的大门前,将门朝起一关,对着朱老头的僵尸磕了几个头,讲了一句:

“师父,请受弟子一拜,我带你老人家回去。”

沈万三出门了,僵尸一下子跳出了门坎,背靠背地倚靠在沈万三的后背上。

沈万三走了,尸体在不住地跳动。

沈万三走过了桥。

尸体紧紧地跟随着跳过了桥。

沈万三走上了山路。

白天在走。

黄昏在走。

夜晚在走。

清晨在走。

云南到了。

大理到了。

大理地界的路牌。

在一个大山谷中。

山谷中,传来了一阵浑厚、老沉、奇异的共鸣声:

“哈哈!

来了来了!”

张三丰身立群山峻岭之巅,向下方道:

“尔还记得,‘今日东南王气盛,他年遇子到西南’否?”

山脚下,羊肠小径上的沈万三,当即倾身下跪,深深唤道:

“师父!”

张三丰捻着额下长须,示意自己身边道:

“你看看,这是谁?”

沈万三透过万里阳光向山峰看去,只见张三丰身旁立着的仙姿倩影,正是朱丽娘,对着他盈盈而笑。

背后朱老头的尸体呼啦一下飞散了,不见了,渐渐地融入山中阳光,蒸腾了、羽化了。

“师父!丽娘!”

沈万三向山谷中奔去。

沈万三的身影也渐渐地散开了、腾飞了、消失了、羽化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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