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吴昱虽然语气和表情都有些惊讶,但那人还是能感觉到吴昱依旧平静,就如同一个人看见自己的钱从口袋里掉出来那般,钱掉了固然惊讶,可捡起来便是。

此时的吴昱给那人的感觉就是这样,仿佛被人冤枉不是什么大事,解释清楚就行,马上被砍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把头捡起来按回去便是。

如此一来,那人对吴昱顿时来了兴趣。

“兄台不知道吗?县令早与那伙山贼勾结,此番抓人,就是拿几个外地的人假冒那些山贼,待将我们都砍了头,县令既能上报朝廷邀功,又能收受山贼的孝敬钱财,此一举两得。”

吴昱微皱眉头,叹气道:“居然是这样的吗?如此一来,我等就是必死了?”

那人点头道:“那兄台还不申冤?”

吴昱双手拿住牢房的木杆,用不带感情的语气喊道:“冤枉啊!冤枉啊!”

这两声半死不活的呐喊引起了牢里其他犯人的共鸣,他们纷纷喊道:“冤枉啊!我不是山贼啊!”

他们声音越喊越大,最后惊动了外面看门的官兵,那官兵拿着朴刀吓退那些叫喊的犯人,同时吼道:“别叫了,再叫就当场杀了你们!”

几句威胁的话说出后,那些犯人便麻木的退回原地。

始作俑者吴昱却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切。

“你不怕死吗?”

“生死有命,随遇而安。”吴昱淡淡道。

那人上下打量吴昱,“你不像个道士。”

吴昱转移话题道:“县令这样做,不怕上面知道吗?”

那人冷哼一声道:“朝廷?你还指望朝廷呢?如今的朝廷腐败不堪,奸臣当道,卖官鬻爵,安南县的县令就是花了点钱,向当今陛下的妻舅买的官。

当上县令后,他收刮民脂民膏,以充自己的口袋,反倒是比买官之前还要富了。那狗县令又巴结上府州州牧,官运亨通,此时只需将这功劳上报朝廷,便可平步青云。”

吴昱问道:“阁下从何处得知这些事情的?”

一直没说话的那人道:“他父乃是县令的走狗,县衙的计曹。”

书生听到此时,并没有生气,只是叹道:“他说的没错。”

吴昱问道:“你父亲既然是县衙计曹,你为何入狱?”

那人拱手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吴昱道:“吴昱,字云晨。”

“莫睢,字逐青。”

“这位呢?”吴昱看向没说话的那人。

那人冷哼道:“敖徇。”

见他不说字,两人也没有追问。

“逐青兄,你刚才说你父亲是计曹,何已让敖徇兄如此愤怒?”

莫睢道:“云晨兄有所不知,朝廷之制,在于分权,县令虽然官大,却并非事事皆管,县衙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得听县令的。

比如计曹,计曹管一县之财务,虽是县令下属,每年的述职却不归县令管,而是归郡里管,以此来制衡县令。诸如此类,还有县里管兵,管粮的。

可是家父性格胆小,经那狗县令稍微一威胁,便成为他鱼肉百姓的帮凶。”

“哼,什么胆小,在我看来,就是狼狈为奸。”

莫睢没有生气,“无论如何,家父已死,纵然有过错,已成定局,兄台何必如此。”

敖徇怒道:“那狗官买官已花完积蓄,如若不是他,狗官哪里来的钱去巴结府州牧?就是因为他与狗官狼狈为奸,才让那狗官敛财无数,因此用钱活络官场,以致如今势力庞大,尾大不掉。”

莫睢闭上眼睛,不在言语。

吴昱劝道:“所谓父过不怪子,子无错即可,我观逐青兄颇有正气,想必也劝过其父,只是世事无常罢了。如今其父已死,往事成烟。况且我看逐青兄衣服朴素,他父纵有千贯家财,如今他也半分不得,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这一番话说得两人都沉默了,良久,敖徇才道:“这位吴昱兄弟说的对,是我咄咄逼人了,如今我三人都在同一个牢狱之中,何必相互指责呢。

在下敖徇,字山海,本地人氏,年幼时跟随师父游历四方,今年才回至家乡,因恶霸作乱,路见不平,起了争执,伤了恶霸,县令护短,将我关了起来,定了个贼匪的罪名,明日就要处斩,因此心中不平,愤言了几句。”

吴昱惊道:“明日就要处斩,也仅是愤言几句,兄台的心境也非同寻常啊。”

“你也是明日处斩,只要是被定了贼匪之罪的,都是明日处斩。”敖徇道。

吴昱哭笑不得道:“怪不得莫兄见我平静,还有些奇怪呢。”

三人一同哈哈大笑,便同坐于床上,彻夜相谈,直至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虽然都没有睡,可精神也不觉疲惫,这是因为三人相见恨晚,畅谈一夜的原因。

如今三人关系已熟络了不少,可惜再过两三个时辰,三人都要被处斩了。

三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自然不会因为马上面临处斩而心境破碎。

忽然,牢房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几个官兵围着个中年男子朝着三人牢房走过来,那男子非富即贵,身材普通,脸却有点圆润。

待走近些,吴昱这才看清楚那人穿的是县令的官服。

想必此人就是那罪大恶极的县令了。

县令走到莫睢面前,问道:“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莫睢平静的看着县令,“曹长修,你杀了我父亲,还想我为你做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曹长修满是肥油的脸阴笑道:“不想活了吗?等下当街处斩贼匪,我随时都能算你一个。”

“算我一个又如何,你要杀的都是无辜之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曹长修有些愠怒,“别不知好歹,以你的才华,跟着我才是正确的选择,否则白白没了命,不值得。”

“跟着你,当计曹?”

曹长修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才华不止一个计曹,但得先从计曹做起,刚好子承父业,你父亲死后,县里一个会做假账的都没有,如果不是他不愿意再做假账了,我可真舍不得杀他啊。”

莫睢冷笑道:“别假惺惺了,狗官,你不配提我父亲。”

曹长修大怒,命人开门将莫睢噼里啪啦打了一顿,还未押付刑场,莫睢已被打了半死。

曹长修走后,狱卒还在打,吴昱眼神闪动,看见莫睢被打的如此惨,刚想出手,却被敖徇拉住,敖徇用眼神示意吴昱不要轻举妄动,吴昱只得作罢。

看见莫睢只是被打了个半死,性命还在,吴昱松了一口气。

莫睢却躺在地下奄奄一息道:“既然要斩我,何不选择就这样把我打死呢?”

敖徇蹲下身急道:“逐青兄,谨言慎行,莫要招惹那狗官了。”

莫睢喘着气道:“招惹他怎么了?老子都是将死之人了,怕他作甚?”

敖徇拉住莫睢的手道:“死不了的。”

莫睢浑浊的双眼逐渐清明,疑惑问道:“怎么死不了。”

“我与云晨都有武艺在身。”

“纵有武艺,被绑住手脚,也动弹不得吧。”

敖徇压低声音道:“有人劫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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