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继续走,却看到张铮快步下楼来。“爸你回来啦!”安禾笑着打招呼,张铮略微停了停脚步,“哦,我有点事儿先走了,你快回家吧。”说着就要下楼,安禾叫住他,“爸,我昨天考的数学比上回高了15分呢,你给我签个字吧!”张铮又停住,露出个抱歉的笑容,“让你妈签吧!”安禾的笑容怔住,又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场景,寻思有人先一步撤退,总好过回家看到两个人的战场实况好。

脚步沉重地走到四楼,邻居韩姨在水房不知道刷些什么,看见安禾便甩甩水过来拦住,指了指安禾家大门悄声说:“你爸妈吵架啦,别害怕,哪有马勺不碰锅沿儿的?”安禾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笑,“回去劝劝你妈,别钻牛角尖,好孩子,回家吧!”韩姨的脸上好像写着“你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个字,安禾想她确实是个好人,却也着实令人尴尬。

大门虚掩着,进门后左边就是安禾的小床,墙的下半部分刷着绿色的油漆,安禾买了维尼熊包书纸贴在床靠着的墙上,不然总觉得像医院走廊。小床旁就是过道,进去就是大屋儿,同样靠墙摆着一张1米五乘1米九的床,好像是邹玉芳跟张铮结婚那年买的,并不是什么好木头,这么多年连带搬家,床腿都用铁架子固定了一遍。床尾是安禾的书桌,对面是邹玉芳跟张铮结婚时买的组合柜,邹玉芳歪倒在地上,上半身伏在书桌前的转椅上,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喘着粗气。

张安禾像是习惯了,慢吞吞把书包放下,将邹玉芳搀起来躺到床上去,邹玉芳因为口干而粘腻的口气便传到安禾鼻子里,安禾皱着眉头一句话不说就去写作业了。邹玉芳兀自哎呦了几声,见安禾不理睬,便喊她:“张安禾,我跟你爸离婚你跟谁?”安禾回答:“你不会跟他离婚的,要离早离了。”“我都是为了你,我要不是为了你,我真就不跟他过了。”邹玉芳又哭起来,安禾心里烦躁到极点,只强忍着,强迫自己去读地理题目。“我这辈子冤死了,你爸心里一点没有我,只有他们家的人。我一心一意待他,他什么都防着我!”安禾戴起耳塞,邹玉芳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你从来都是向着你爸,你跟他一个德行。。。”

邹玉芳骂的累了,又看张安禾一点反应没有,心想这孩子心真硬,自己真是一点指望都没,骂着骂着没了声息,留着眼泪睡着了。

安禾实在写不进去作业,好歹洗漱了一下就躺进她的小床去,心里委屈极了。都说父女最亲,安禾打小喜欢张铮,邹玉芳爱较真爱唠叨,张铮下班回家总是带安禾,那时候住胡同里,幼儿园门口有老奶奶推着棉被包的箱子卖雪糕,张铮要是去接安禾总要买上一个。每到张铮歇班,也总是带着安禾出去玩儿,夏天游泳,冬天就去河面上滑雪橇。关于童年的印象里,邹玉芳总是在喋喋不休与张铮母亲的恩怨情仇,说安禾小时候发烧,张铮却被婆婆叫走打麻将,说自己省吃俭用买的新冰箱,被小叔子结婚搬走了。。。现在安禾特别纠结,一面觉得邹玉芳像个祥林嫂,没完没了的扯过去的事儿搁谁都受不了,奶奶都死了几年了,这仇也该了结了。一面她又觉得张铮对不起邹玉芳,邹玉芳不知道,但安禾知道,张铮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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