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阮承康继续说点什么,陈知婉便急忙开口:“晚晚,你身子可好些了?这么些日子未见,晚晚......你怎么又瘦了?”女子说着说着却是要落下泪来,“晚晚,你为何不来娘身边坐着?还在生娘的气不成?”

一旁的阮承康见自己的话头被堵住,只能轻啜了一口茶,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家夫人将一连串担忧关切的问题抛了过去。

阮黎见这位端庄的夫人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一时愣了一下,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母亲不必担心,我如今身子差不多全好了,这才来膳厅同大家一起,也省了伙房再单独帮我送过去一份,怪麻烦的。”

阮黎上一世虽然和京城里所谓的贵夫人接触不多,打交道的多数也都是些男子,但这夫人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她前世在集贤书院的好友梁慕青的母亲,温柔似水。

陈知婉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晚晚,娘这么些天都未见你,心里实在是担忧至极,如今看到你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晚晚,你莫要坐那么远,娘都看不到你。”

阮黎抬眼时恰恰对上阮承康严厉的视线,一时不知他对自己不满在何处,是还在嫌自己丢人,亦或是今日的态度哪里不对。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阮黎只好向前走了几步,端坐在陈知婉的旁边。

阮黎走过去时恰好路过那位姨娘的座位,她向年轻女子微微颔首,却并没得到回应。阮黎瞧着对方一副闪躲的样子,似乎并不想与她有什么牵扯。

阮黎虽觉得奇怪,却并未多想,只以为二人过去可能有过什么矛盾,应该也不是大事,日后找机会说开便好。

阮承康见少女落座到陈知婉身旁,方正的脸上依旧没有笑意:“若是当真没事了,以后便莫要到处乱跑。不论如何,你都是阮家的二小姐,出府后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太尉府的脸面,丢的也是太尉府的人,明白吗?”

阮黎闻言微微低头,刚要拱起双手,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将已经举到半空的手放下,颔首道:“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这几日在心中反省多次。还请父亲放心,女儿向您和母亲保证,日后定不会再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

阮承康见阮黎认错的这幅样子,心里觉得有些稀奇。他了解这个二女儿,从小任性刁蛮,与懂事知礼的阮芷韫完全不同,更是半分不像她母亲陈知婉的温柔体贴,不知是随了谁。每每出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知婉是阮芷韫的亲生母亲。

阮承康细细回想,他对这个二女儿似乎在五六岁之后便不了解了。当时自己误打误撞被擢成太尉,正是在新皇面前好好表现的关键时期,加上阮黎越长大性子越是不讨喜,任性鲁莽还不知上进,同从小受宫中老先生教导的阮芷韫一比,更是一无可取。他每日处理完朝中事务,哪还有闲心去顾及那个令人糟心的二女儿,但他心里想着有知婉这般贤惠的母亲教导,阮黎再顽劣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谁承想......他这个二女儿一干就干了个大的。

去人家潘府当众向潘大公子献舞递花,表明心迹!

跟着阮黎同去的小厮回府给他讲述在潘府发生的全部事情后,他光是听着就老脸一红,羞耻之余,他对这个二女儿更多的是怒其不争。潘家在朝中立场明确,与他分明是两个阵营,阮黎不管不顾就做出这种事情,叫别人如何看待他太尉府的女儿。阮黎刚被送回府时,阮承康脑中想着第二日上朝时那些对家不怀好意的调侃,只觉得头脑嗡嗡,简直想要和阮黎断绝父女关系。

陈知婉听闻消息后,当时便跑过来朝他求情,美人垂泪盈盈,叫人很难狠下心来苛责。在陈知婉的劝慰下,他慢慢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随后长叹一声。

罢了,有阮黎这个女儿是他阮承康家门不幸,可再如何,阮黎也是知婉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是太尉府正经的二小姐,或许她长成如今这个样子,和自己这个做爹爹的不管不顾也有些干系。他不信自己和知婉的血脉天生就是这般模样,事不过三,大不了他日后好好加强对阮黎的管教,他就不信还不能把这个女儿送上正轨。

他本来想着今日阮黎大病初愈,自己能给她个下马威,却败在了自家夫人一连串的关切上。好在他看如今的阮黎也不像以前那般油盐不进,至少认错态度比曾经好了很多。阮承康觉得定是因为阮黎劫后余生,所以才成长许多。

如此看来,他这个二女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管教。阮承康本来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几许,觉得看到了希望。

“你知错便好。为父希望你不是嘴上说说,而是时刻谨记你阮二小姐的身份,多向你大姐学习。”

阮黎继续颔首,语气真诚无比:“父亲说的是,女儿日后一定多向大姐姐讨教。”

阮承康更觉满意。从前他只要微微一提阮芷韫的好,阮黎都要不满,如今仿佛换了性子一般,竟然能说出向其学习的话来,古人诚不欺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更别说如今这福还分了些给他这个做爹的。

阮黎自是不知道阮承康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是她前世今生所吃过最撑肠拄腹的一顿饭,因着她不仅要费心思应付陈知婉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还要将陈知婉不间歇为她挑的菜全部吃光,当真是......苦心撑身。

一顿饭就在这样安静诡谲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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