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膳,倚翠正站在阮黎的身后为她梳头,她则一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边回想自己这些天来对太尉府的全部了解。
阮家比起岑家,人丁要兴旺很多。
太尉阮承康早年间曾是京城一家武馆的少爷,家庭美满,奈何一夜之间被仇家灭门,唯他一人幸存。阮承康发誓要报仇雪恨,便投了军。他在昭武将军的军营里前前后后立功无数,有勇有谋,被提拔成昭武将军身边最信任的谋士。几仗大捷后,昭武将军进宫受赏时,特地向圣上荐举了阮承康,陛下破格让他待在身边做谋士,没过几年,曾经的太尉因受贿被流放,阮承康误打误撞,被擢成太尉。
如今的太尉府除了阮承康和阮黎的母亲陈知婉,共有两位少爷,三位小姐。不过陈知婉是曾作为妾被抬成如今的平妻,太尉府原先的夫人是阮芷韫的母亲,尚书府二房嫡女何承瑜,她体弱多病,刚生完阮芷韫便撒手人寰了,才有之后的陈知婉被抬为平妻。
当阮黎一开始得知这位不论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未曾谋面的太尉府先夫人何承瑜,竟是她上一世的亲姨母时,心里有些惊诧。岑昭缨的母亲何丹媖是尚书府的大房嫡女,与何承瑜是表姐妹关系。可惜上一世母亲同娘家并不十分亲切,所以岑昭缨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位体弱多病的姨母,直到听闻她逝世的消息时才伤心了一瞬,没想到如今竟阴差阳错成了她半个女儿。
太尉府长子阮清河也是何承瑜所出,而二少爷阮文晟和三小姐阮文夏是秀姨娘的一对儿女,阮文晟还是个幼童,他姐姐也比阮黎要小一岁。
倚翠昨日在伙房碰见了管阮承康院中事务的小厮,他向倚翠转达了阮承康的意思,说是倘若她身体已无大碍,就莫要一个人在院里用膳,像是见不得人似的,早点去前院和大家一起,不要搞什么特殊。
旁的话便也罢了,偏偏阮黎这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搞特殊。许多与她共事过的同僚都知道,白羽将军治兵时最看中的便是一视同仁。如今被人暗指,她自然受不得,于是第二天便早早起来,叫倚翠帮自己挑了套衣服,准备去往前院。
阮黎站起身来,轻拂了一下衣衫,对倚翠道:“走吧。”
太尉府家大院大,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转,四周假山上的小瀑布缓缓下流,水声潺潺。
阮黎随着倚翠的步子,沿着一条石子甬路前行,绕过几个穿堂,又拐过一条长廊,眼前才开阔起来。一泓池水犹如明镜,草木繁茂,春风骀荡。她又走了几步,才看到翠绿竹心的牌匾上刻着的“膳厅”二字。
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阮黎在心里默默祈祷,一脚踏了进去。
膳厅中的气氛还算和睦融洽,除了她以外,似乎还有几个人未到。至少阮黎没有看到那位前几天刚见过面的大小姐阮芷韫。上辈子行军受赏多次,朝廷重臣的样貌她还是很熟悉的。太尉阮承康一如从前的方正脸型让阮黎很快便认了出来,他坐在主位,面上隐约带着几分笑意。
下首坐着一位端庄明媚的夫人,眉眼和如今的阮黎有几分相像,这就是阮二小姐的亲生母亲,陈知婉。再往下是一位举止略带拘谨的年轻女子,看她旁边还端坐着一位面生的少女,阮黎便得知年轻女子是府中的秀姨娘。阮黎下意识寻找秀姨娘小儿子的身影,只见一名幼童路还走不稳,便到处玩闹,一阵跑到母亲那里傻笑,一阵又举着块糕点就要往阮承康的嘴里塞。幼童长得不像阮承康,脸型眼睛倒是像极了他母亲,可爱得紧。
她心下了然,这便是府上秀姨娘所出的小少爷,阮文晟。
镇国将军府人丁稀少,加之阮黎之前在府中所待时日不多,就更没有几次向长辈请安的经历了。于是,在如今这种场合下,阮黎压根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好垂下头,尽量规矩地站在一旁,希望能通过观察找到阮二小姐平日的位子。
尽管阮黎默不作声,但她仍能发觉在自己踏进膳厅后,本有说有笑的氛围渐渐静默了下来。
她也摸不准这位阮二小姐同夫人陈知婉的关系如何,但想来不会太好,毕竟她休养多日从未见过这位母亲一面,所以尽管陈知婉身边仍旧空着一个位子,阮黎也不敢硬着头皮坐,环顾了一圈后,她坐在靠门的一个空位上。
阮黎心想,倘若自己低调一些,阮家人应该就不会说什么了吧。
偏偏事与愿违。
她刚刚打算落座,便听得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既然来了,一声不吭便落座,成何体统?”
阮黎的裙子还没有沾到座椅,便不得不起身,轻声道:“回父亲,女儿许久未见到亲人,一时激动,这才忘了礼数。”她顿了一下,垂下眼眸,“女儿见过父亲,母亲,还有秀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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