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西王府延陵英见到晏淮殷的第二日,便得到允许,去了天门后山祭奠亡母沈素水。冬日苍凉,辰时以后还飘起了雪。延陵英在那孤坟前沉默了许久。那年他被母亲送回古灵峒,他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小时候母亲对他很是严厉,现在细想母子之间的温情时刻真的是屈指可数。但是睡在坟墓里的人可是他的母亲,这叫他如何不悲伤。但这个少年还是太倔强如他的母亲一样。
如果此时有人走近他,就会发现这个从小就很倔强的少年,此时眼中噙满了泪水。
终南山绝顶之上,紫袍银发的少年在漫天大雪中,将自己的悲伤静静诉说就是不肯流一滴泪。十几年的等待换来阴阳之隔。
早先,晏淮殷本想着今日亲自带延陵英祭奠师父,不想宫中下了急诏。她便只好交代了听竹领延陵英去祭奠。这会儿自己正一人面对着凤渊帝的威压。清明殿上,凤渊帝高座明堂。
“自你执掌天门已过五载。寡人还是满意的。”
闻言晏淮殷俯首一拜道:“陛下宽容,臣不及师父半分,能为陛下所做不多。”
“起来吧!于外你与寡人有君臣之分,但你终究是寡人的血亲。”
天子缓步走到晏淮殷跟前,元青色满绣金龙的龙袍使得原本就威严的天子,像是横亘在晏淮殷与外界的深渊一样。他只看着她,就足以让她觉得危险。
“云西近况如何?”
晏淮殷声音低沉回到:“白虎星宿的人,一直在严密监视云西王府的动向,近一月以来并无需要惊动圣驾的消息。”
“哦?”
“你觉得如今的云西世子会不会忠于寡人。”
凤渊帝少年继位,在这千万人之上的位子坐了几十年,早已是深不可测的君王。晏淮殷看不清天下在他心中是什么,何况驻守四方的诸侯呢?纵然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的亲舅舅,她也不敢多猜测一分,行错一步的代价她付不起,靖北王府付不起,靖北军更付不起。
“回陛下,五年来昼夜不分的严控之下并未发现东方一族有任何异样。臣无法给您一个答案说云西世子此生必然忠于陛下,忠于凤渊。但是此时可以说他至少是忠诚的,云西王府也无外乎是忠诚于陛下的。”
凤渊帝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转身落座于内监放置在旁的御凳之上。
道:“靖北王府呢?”
凤渊帝此话一出,晏淮殷了的心随之一紧,跪地,道:“晏氏一族五代皆忠于凤渊。父亲终于陛下,臣忠于陛下九死不悔。”
“所以,平成大长公主和你母亲才会嫁入晏氏。”
天子起身离去只道:“回去吧!你是皇亲,也是寡人的手中剑,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软。帝国不需要有私心的血刃。”
出宫的时候天色比来的时候更为阴沉了,等在宫门口的天门内卫们,远远的看到晏淮殷步履踉跄。放下手中的马鞭赶了过去。上前扶住晏淮殷,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晏淮殷的熹微之毒快要发作了,这会儿多说一句话都费力气。
只轻声道;“急速赶回摘星楼。”
内卫闻言,扶着晏淮殷上了马车,快马加鞭赶回天门摘星楼。
下车的时候晏淮殷忍耐道:“车留在此处,你们回去吧。”
其中有一内卫是晏淮殷亲自提拔上来,这小内卫又是感恩的孩子。他实在不放心晏淮殷,躲在门后没有离去。
车内晏淮殷听见脚步声消失。极为艰难的从马车上爬下来。下车的时候一脚没踩稳又差点摔倒。好在扶住了车辕。“还真是柔弱。”她自嘲到。
嘴角的鲜血一滴滴落在胸前竹绿色的衣衫上,如落水之墨。还是支撑不住了,后面她几乎是爬着进了摘星楼。
躲在门口的小内卫不敢上前,急匆匆的跑去玉华府找青龙星主柳兰若。
柳兰若刚搁下药碗,就看见有人忙不迭的跑了进来,一脸焦急,道:“您快去摘星楼,大人从宫中回来不知是不是旧伤复发,流了好多血。”
柳兰若闻言,顾不上伤痛道:“去请朱雀星主速去摘星楼。”
自己一人便先往摘星楼而去。又吩咐心腹在离摘星楼百米外严守,除了凤元贞谁都不要放进来。
她刚到摘星楼,还未进门,里面忽然传出一声令人惊心的嘶吼。柳兰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当她打开摘星楼的大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如剜眼之痛。
晏淮殷倒在地上,因为熹微之毒正在发作她死死的咬住被她硬生生扯断的帷幔。脸上布满了血迹。全身不断的抽搐。刚才那一声,该是她实在受不了了才发出来的。
柳兰若冲上去将她抱在怀中。将晏淮殷的头紧紧搂住。一时眼泪便决堤了。
“非要守着天门吗?算了不行吗?”
晏淮殷保持着仅有的清醒,她死死盯着柳兰若的眼睛,一只手紧紧攥着柳兰若袖口,道:“早就没办法离开了。你就是爱说些无用的话?”
明明那么痛苦,她还笑着。
“你是翎凰长公主的亲女儿,他也要如此对你。”柳兰若一向谨慎可是面对现在的晏淮殷她无法继续忍耐。“卖命可以。但是给你下‘熹微’之毒,未免泯灭人性。用天下至毒来控制你。晏淮殷!那人是凤渊的陛下,是你的亲舅舅。”
眼泪砸在晏淮殷的脸上,这会儿也没有那么痛了。
她可以腾出一只手,握紧柳兰若冰凉的指尖,有气无力的说:“若我一人,怎样都好,靖北王府呢?靖北军呢?天门呢?”
哐的一声,那扇紧闭的门被再次打开,是急匆匆赶来的凤元贞,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晏淮殷的样子,径直走向晏淮殷。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从中拿出一丸药,给晏淮瑾喂了下去。
平日里天真烂漫的公主此时脸色殷沉,道:“你这发作起来比我的可怕多了。”
遂二人扶着晏淮殷往摘星楼内晏淮殷的寝处而去。
摘星楼西侧,窗外便是九思崖。
二人安置好晏淮殷,便在窗前的案几处坐下。
柳兰若看着榻上睡去的晏淮殷,道:“倘若皇族的人都要像你俩这个样子,当个乞丐也是上选。”
凤元贞苦笑,道:“你说人有下一辈子吗?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要当一个权势滔天的公主。谁要受这份气。”
“世人都说,乐安公主是凤渊的明珠,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明珠当的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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