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楚珺道别后,顾濯再次上路。
这时的他的状态很是玄妙,仿佛失去了肉体,神魂得以无限自由。
与其说是上路,倒不如说是在飞。
就像飞剑那般飞。
不,比之王祭以无限意穿行天地间的速度还要更快!
那是一种让顾濯也难以置信的速度。
根据顾濯的简单推断,这或许是他道化天地后才能抵达的速度,就连前世最为巅峰时的他穷尽手段也无法拥有的快。
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不再是阻力,变成随他心意所向的助力。
也许正是这个缘故,明明在以这种速度行走在人间,于瞬息间来回白帝山和北地的那座古战场,把折雪送到楚珺手中,他却依旧能够看清沿途的风光。
那是白帝山上茫然不知所措的修行者,也是雷雨中朝天剑阙那些垂头丧气的剑修……长乐庵中那尊佛像的指尖泛起第一缕晨光。
朝阳与海面相融,粼粼波光何以成为一副静止不动的油画?
覆在大地之上的草芥,原来是千千万万个人的头颅。
一切都是那么清楚明晰。
这到底是何等玄妙的一种状态?
白皇帝为何要进入如此妙境中?
……
……
望京,林家祖宅。
林挽衣站在小楼门前,与温暖的灯火不过数步之遥,却迟迟没有往前。
她正在微笑,笑容里满是唏嘘,再无半点稚嫩。
在她后方,那里站着三位浑身漆黑的修行者,与四年前那个清晨是何等的相似?
“怎么还不动手?”
林挽衣转过身,望向以黑衣裹身的那三人,轻声说道:“我现在的确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杀刘鸿煊那一剑就是我的最后一剑,你们在担心什么?”
其中一人摇头说道:“不是担心,是要和你说话。”
另外那人接过话头,诚实说道:“我们不是杀手,做的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情,是刺客,有着自己的明确诉求。”
第三位刺客看着林挽衣,认真说道:“有必要让你死个明白。”
林挽衣莞尔说道:“听着还有些体贴。”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想要坐下来,又觉得不太优雅,于是放弃。
死后自会长眠,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让你留下遗书。”
“杀你的原因是你太碍事了。”
“你明明是娘娘的血脉,却总是和她走在相反的道路上,不管是今夜,还是过往的许多时候。”
“你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到今天还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现在你可以说遗言了。”
三位刺客的声音接连响起,听不出太多的情绪,给人的感觉很冷。
林挽衣安静片刻后,忽然问道:“你是我那位娘亲派来的人?”
没有任何回应,书楼前一片安静。
三位刺客相互站位成阵,开始前进。
林挽衣有些遗憾。
她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杀意,听不到屋檐外有声音传来,而当年救过她的那个人……如今早已不在她的身边,那还有什么好指望的呢?
于是她抬起手,唤出残剑,准备做最后的斗争。
便在这时候,她本已虚弱至极的身体,莫名涌现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本已沉重至极的铁剑,毫无征兆地变得轻灵了起来。
如有神助。
林挽衣无思无想,顺势出剑。
只是一剑,那三位刺客竟是尽数死去!
鲜血从他们的咽喉飞溅而出,洒满一地,像极泼墨的画。
林挽衣眼神愕然地看着这个结果,不解,还是不解。
直到顾濯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在她耳边传来。
“事不过三,再有第三次,万一我没办法站在你旁边了,那该怎么办?”
林挽衣下意识转身,染血的长裙飘起,旋转如舞。
书楼内外皆无人。
接着,林挽衣看到一幕让她无法忘怀的画面。
顾濯从她的身体走了出来。
她的手腕倏然无力,长剑沉重如山,识海瞬间干涸。
顾濯扶住林挽衣,说道:“照顾好自己。”
听到这句话,林挽衣眼瞳紧缩,与楚珺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别乱想。”
顾濯笑了笑,笑容还是旧温和,说道:“我才娶妻不久,哪里舍得就这样死去?”
林挽衣有些生气,骂道:“那你为什么要给人这种感觉啊?以为我不会担心你的吗?”
顾濯沉思片刻,说道:“大概是觉得这挺有意思的?”
林挽衣忽然沉默了。
半晌后,她望向顾濯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觉得这世上存在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顾濯有些好奇,随意问道:“什么事?”
林挽衣一字一句说道:“娶我。”
顾濯无言以对。
这……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这也是林挽衣在愤怒之下才能有的勇气。
然而她最终没能得到答案。
顾濯已去千里之外。
离开之前,他给林挽衣留了句话,是解释。
“那边有事。”
……
……
神都,道狱最深处。
这是大秦朝廷关押那些极为麻烦的修行者与高官王爵的地方,守卫自然森严至极,重重阵法包围之下,连声音都无法飘进来,更不要说人。
求知作为两位巡天司前司主指定的继承人,身份不同凡响,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最好的那间牢房。
他坐在天窗洒落的那一束光里,感受着阴冷气息如蟑螂像蜘蛛在肌肤上爬行着,身体却已僵硬到无法颤抖。
沉重的精神压力,让睡意成为他的最大欲望,而这欲望却不被满足。
以至于顾濯踏入这座牢房,站在求知身前的时候,让后者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是的,这是唯一的解释。
如果不是死后的世界,他又怎可能看到魔主呢?
求知看着顾濯,眼神满是感慨。
他往前走了一步,叹息说道:“兄弟……”
话音戛然而止。
求知没能把话说下去,因为震惊。
顾濯一脸不解问道:“我什么时候和你是兄弟了?”
求知睁大眼睛,往后连退数步,指着他问道:“你是活着的?!”
顾濯说道:“反正不是死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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