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供词墨迹清晰,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些刀下亡魂在嘶吼哀嚎,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枉死的将士在愤恨的呐喊,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一道道耻辱的鞭笞!
芳泽禹、芳泽安二人让铜川三州尸骸塞流,勒合关战死军士的尸体还有许多无人收敛,因为永济州都被屠净了,他们在这世上没有亲眷了。
芳泽禹死了,芳泽安逃了,但这一笔血泪帐需要找人来偿。
其父芳建安早在十年前的“疫银案”里殉国了,继室陆嫣嫣是芳绪微、芳泽安的生母,一根白绫吊死在书房横梁上,殉情了。芳氏一门除了中宫那位只剩他们兄妹三人。
两个兄长尚未娶亲也没有妾室,眼下能撬开口的只剩她。
暗卫吏已经彻底耗尽了耐心,他“砰”的拍响桌子,喝道:“如实交代!你们背后还有谁指使?那四百万两军饷去了哪儿?芳泽安去了哪儿?”
诏狱内的灯火灰暗,芳绪微手脚冰凉,呼吸凝滞在胸腔。
背后指使?芳绪微冷笑。
十年前,剑指父亲,十年后,这一剑要斩谁?
芳泽禹有没有通敌,芳泽安有没有贪墨,铜川为何败的蹊跷,四百万军饷如何不翼而飞,芳绪微统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咬死了没有!
芳泽禹没有通敌,芳泽安不曾贪墨,他们背后牵扯着中宫,自己的姑母,当朝皇后芳兰绮。
芳绪微挣扎起来,她抬着头,似乎要挣开那背后看不见的枷锁,摸不到的暗网,她咬着牙字字清晰:“没有!他们没有通敌卖国!”
她挣扎的厉害,锁链摇晃发出阵阵声响。
暗卫使的小吏立刻拥上,按住她的手脚。
暗卫使发了狠:“进了诏狱,还这般骄横,我体谅你是女子,又是皇亲贵胄,没对你用重刑。但是你这般不识好歹,就不要怪咱们心狠手辣,来人,给她上刑!”
芳绪微的双臂猛地被抬高,紧接着被揪着长发摔在地上,拖到一方木桌前。
一条长凳“哐当”被放了下来,她被扔上去,双手被麻绳结结实实的捆住,双脚也被捆在凳子上。
旁边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从腰间掏出一个蓝色的粗布包裹,将那包裹慢慢的在芳绪微面前打开。
一排细小的银针探出头来,那汉子慢悠悠的说:“姑娘,我劝你还是招了,这‘十指桃花开’的滋味可不好受,一根一根的过,不过半个时辰,你这玉瓷葱白样儿的手可就废了。”
“我再问你一次,”暗卫使喘着粗气坐了下来,一手举着皮鞭,恶狠狠地指向芳绪微:“芳泽禹是不是通敌卖国?芳泽安是不是贪墨了军饷,你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芳绪微咬死了不松口,她盯着那一排银针,一字一顿:“不是!没有!”
暗卫使冷笑一声,咬着牙吩咐道:“好样的!石头,给她上刑!”
那被唤作石头的汉子面带寒霜,没有任何表情的捏起芳绪微的一根食指,将指肚捏的发白,随后拿起一根银针,对准她的指缝,一点点缓慢有力地扎了进去。
那是芳绪微无法形容的疼痛,冰凉的银针穿过血肉,撬开了指甲与血肉之间的缝隙,血,立刻顺着指缝涌了出来。
石头手指捻着银针,很巧妙的向前一送,上下一抖,那指甲与血肉之间的皮肉就被拨开,芳绪微甚至能听到血肉剥离的‘滋啦’声响。
太可怕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食指血肉模糊,状若烂肉。
她痛的眼泪与鼻涕一齐流下来,连呼吸都顾不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停下来!让我死吧!
“嗯,还可以嘛,姑娘,这是第一根,往后,一根会比一根更疼。”石头抬眼冷冷地看她:“姑娘,你还是招了吧,何必呢?本是个金玉的人物,非要在这里遭罪?”
芳绪微冷汗涔涔,头发被汗水浸透了,湿哒哒的敷在面颊旁,一绺一绺胡乱地垂在地上。
她笑起来,状若疯癫,似是嘲弄,嗓音沙哑的道:“哈哈哈哈,大人好会说啊,我要招,招什么?啊?我招过了啊大人!”
芳绪微疼的浑身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芳泽禹,不,不曾通敌,芳泽安不曾,不曾贪墨,我,我招了,大人,大人却不,不信……,如今,要,要,要逼供?”
暗卫吏抬眸,眼里寒光乍现,看了石头一眼。
石头颔首,低头又捻起一根银针,要了命了!
芳绪微在这样极端痛苦地折磨中昏死过去。
她被拖回去,血顺着指尖流向手肘,关在诏狱内最隐秘的囚室。
诏狱内寒风凛冽,湿哒哒的衣衫结了一层薄冰。
她在彻骨的寒意中醒来,缓缓睁开眼。
她面对着墙壁,抬头望向高处那一扇窄小的窗。窗外寒风呼啸,雪花打着璇儿飞落进来,浓黑的夜好似看不到尽头。
她伸手,十根手指的指甲与皮肉分离,血水不断地渗出。她蜷起身体,用膝盖磨蹭着地板,用手肘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挨到漆黑肮脏的狱墙前,在上面添上了一道血印。
“十三!”芳绪微哑着声音艰涩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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