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挂,陆府之内。

无数的光束穿过雕梁画柱,别有一番美景。那片片荷叶有斑驳光束照射,给陆府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又让人心安的气息。

杨麒灵与陆心蕊对视。

杨麒灵眼神悠悠,好似对任何事物都无法提起兴趣。

只是陆心蕊,这一对视惹得她内心震颤,好似与那杨麒灵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

十分熟悉,好似分离许久的挚友一般。

仔细回想,这种感觉与崖畔那株茶种给自己的感觉一般无二。

陆师看到呆站在廊道尽头的女儿。

出声对着陈方规与杨麒灵介绍到:“这是家中小女,陆婉淑。”

接着又对着回过神来的陆心蕊说到:“还不快来对陈先生,杨先生行礼,没有规矩的傻丫头。”

陆心蕊连忙万福。

陈方规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多礼。

随后就在陆师引路下从花园踏上廊道。

陆心蕊连忙让道,低头,尽显小家碧玉姿态。

在杨麒灵经过她身旁时,她却是鬼使神差的抬起头再一次与杨麒灵对视。

杨麒灵也是纳闷,为何?此人有自己的气息。

想不通他也不多想,径直跟着陈方规的脚步。

三人在湖心庭中坐下。

作为制茶之家,待客之道必须是茶水。

陆师亲自给二人沏茶,添茗,也耐心的对二人介绍着:“陆氏祖茶贯云沐耳,二位尝尝,如何?”

陈方规满脸笑意,不紧不慢托起茶杯,浅啜一口,慢慢回味。

茶汤入口之时,有一种软糯的香气,厚重精彩,满足静心,好似丰收之年,农家收获稻谷颇丰,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陈方规放下茶杯说道:“极好,名不虚传。”

杨麒灵蹙了蹙眉,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口饮尽,无太多感触,仅是全身似乎都有暖流涌过,充盈自身。

心想这人间烟火,原来也十分有味道。

陆师笑意不减:“不知两位先生造访,所为何事?”

陈方规看着陆师,收起笑容:“不知前几日是否有外出的茶官回府后与平常时刻有异?”

陆师低眉沉思了一会儿。

“不曾有过……

不过昨日小女与其余三人于城南外寻茶时,跌落山崖,后回府时安然无恙,我觉应当是小女春心萌动,与谁家小生有了私情,特意编排了这一出坠落山崖。”

陆师说完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此事对他而言十分困扰,忧心不已。

陈方规与杨麒灵对视。

妖物作祟,症结在此。

陈方规微笑:“陆家主不必忧心,小姐未曾与谁家小生暗结情愫,坠落山崖而安然无恙事出另有蹊跷。”

陆师看着陈方规,表情语气不掩激动:“此话当真?可另有蹊跷,此言何解?莫不是真如小女所说,崖上有路?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小姐是遇到了妖物。不知有所图,当时未曾伤害小姐,而是跟着回到了陆府。

若不是看上了陆家百年气运,想窃取气运,谋求得道成仙。

就是看上了陆家这块风水宝地,想鸠占鹊巢,修炼成独占一方水土的大妖。”

陆师脸色再次变换。

担忧却又不乱分寸。

“这可如何是好,还请陈先生出手相助。斩妖除魔”

“那是自然,我身为儒家在此的监管圣人,不单是要监管山水神祇,还有仙门百家,更还有妖邪魔障。此事我已传书达临川石洞寺,他们会派遣道官下山除妖。

在此之前,我会尽力护你们周全,也尽力不让妖邪诡计得逞。”陈方规笑言,原来,昨晚他离开王府之后,便觉陆家有妖邪作祟,便施展了儒家言出法随大神通,打散妖物形神。

陆心蕊在幻境之中听到的,便是陈方规的声音。

陆师内心巨石落地,便马上唤茶俑去寻陆心蕊过来。

天色尚早,阳光不显得毒辣,荷花池中片片荷叶,还好似那不肯低头的顽皮稚童,面向灼日,再过个把时辰,个个都会被收拾的病恹恹的低下头去。第二天在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陆心蕊来到亭内,朝着三人万福,便开口道:“不知父亲唤我来有何事?”

陆师脸色不悦,有些怒意:“何事?你何脸面问我何事起因,现在就将坠崖之后的事情统统从实说来,不然家法伺候!”

陆心蕊被父亲突然发难吓了一跳,怒意也涌上心头,反驳道:“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还要我说多少遍。”

见两人剑拔弩张,陈方规连忙开口:“好了好了,我们解决问题就可以了,有些话语在此时此地犯忌讳,不可多言。”

兴许妖物在此得知自己要被灭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跑了怎么办?

所以此时此刻此时此地,言语定将小心,行为举止也是一样,需要小心谨慎,不可让妖物看出端倪来才是。

陈方规接着说道:“其余细则我们待寺内道官到来以后再详谈,我会留下圣贤字帖以护陆家主与家人平安,陆家主无需担心。”

陆师微微叹气。

“都是小女不懂事惹得祸端,若是没有陈先生出手相助,我陆家就要遭此横祸了。”

陈方规笑笑,连忙摆手,连说职责所在。

陆师看了一眼蹙眉低头的陆心蕊。

不知何时才能懂事,让人省心些。

陈方规看出陆师心中所想。提议道:“不如让小姐去我学孰旁听圣贤道理?翻一翻圣贤书?”

陆师欣然答应,陆心蕊想拒绝,但看父亲这肃穆神色好不容易有了笑意,也只好作罢。

旁听而已,懂不懂的另说。

雨过天晴,整座天地都被冲刷得焕然一新。

于全祥四人再上丝绸道路。

进入一片柏树林中,两侧皆为不高的山丘,山丘之上挺立着不计其数的手臂粗细的柏树。

刚下过雨的林中路面湿滑,几人在泥泞道路上都留下了无数的脚印。

眼前有一座横亘在丘陵之下的土路上的石桥,两面延伸,一路通向远处的村子,一路通向别州。

在别州进入江临城的石道之上,有两人结伴而行。

一人邋里邋遢,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息却不像是路边乞讨的乞丐。

一人吊儿郎当,像极了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却又没有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

张安心,一路跋山涉水,从岭南道莞州城以东的张家寨来到此处。一路行来,不知脚下布鞋已缝补多少次,身上衣物亦是,终于才来到剑南道临州境内。

他背上背着一块用黑布包裹着的黑金陨铁刀胚,是要来江临城内寻一位姓朱的铁匠帮自己打一把刀。

一路行来,虽涉千山百水,历经各种磨难,但丝毫不能动摇他眼神里的坚毅。

温盐枫,剑南道南云州湾水镇人,市井小民,心中却是无比向往江湖,此次便是他离家的初次游历,看起来吊儿郎当,在他自己的幻想之中却是一位无拘无束的逍遥大侠。

两人因在路上的一场见义勇为相识,后结伴共同来到临州。

二人一路来到一座石桥边,石桥之下竟不是那溪水,是一条路,路上有一伙赶着马的行伍。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有些驼背的老头,时间在他身上刻划出无数的裂痕,无一不在证明他这前半生的蹉跎。

三个赶着马的清俊小伙,年纪轻轻,却也不显幼稚,显然也是经历颇多。

温盐枫见四人,便来到桥中央摆手拦住四人。

“老伯,我们是从别乡来的,请问江临城要往哪个方向去。”

于全祥从老远就注意到二人,手不自觉的就握住了身后开山刀的刀柄,直到其中一个开口问路,才放下手,但心中依旧警惕。

商旅行队,风吹草动都要小心谨慎,不然你不死谁死。

于全祥朝着两人高高抱拳:“江临城在我这条路身后百里,你们走的方向错了,若是继续走石道,便要到凤凰山去了,那里是山贼寨子,十分凶险。”

于全祥如实告知,不想多惹祸端,也不愿二人羊入虎口。

听说那山里闹饥荒的时候,山贼会吃人。

温盐枫大笑,抱拳还礼:“哈哈哈,多谢告知,晚辈温盐枫,是一个江湖剑客,十分庆幸与诸位相遇。”

温盐枫大抵是觉得自己此时十分江湖,却不知此刻他已然犯了江湖大忌。

行走江湖,哪能随意与陌生人自曝跟脚。

张安心想拦却已为时已晚。

他一手扶着腰上的刀胚,缓步来到温盐枫身边,眼神悠悠,高深莫测。

他给温盐枫使了个眼色,温盐枫才收敛起来。

于全祥见此,心中已然有数。

随后也示好,将身上的干粮分一些扔给了二人。

“一路跋山涉水,也不容易,给你们些干粮,江临城还远着呢,祝你们一路顺风。”

张安心接住干粮,心中也有了数。

都是好人,萍水相逢而已。

两人抱拳以示感谢,随后便坐在石墩边吃起干粮。四人也继续赶路。

四人消失在路尽头,张安心与温盐枫二人坐在石墩上,张安心吃的很慢,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虽然有些外表看起来粗略不堪,但吃起东西来却是有些儒雅。

温盐枫拽了一大口干饼以后,一边嚼一边对着张安心说道。

“不是我说你,我都说过很多遍了,江湖儿女,就得像我这样潇洒不羁,你看看你,吃饭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这样别人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

你看我,就该不拘小节,潇洒大气。”

张安心瞥了一眼温盐枫,嚼着干饼,说话模糊不清,叉开着腿,时不时抓一抓大腿根。像极了登徒子。

“怎么样,我这一番说辞,他们肯定知道我是江湖大侠,不久以后,我温大侠的就会在临州名声大噪。到时候,传到云州,那我在老家就成了家喻户晓的大侠了。”

张安心低头沉默,想起了二人相遇时的场面。

当时在途中一座破败庙宇之中,一伙七八个山贼打劫了一群男女老少,其中就有温盐枫,他躲在一位妇道人家之后,低着头,眼神里的惊色,丝毫不比那些女人少。

当时面对山贼们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唯唯诺诺的丝毫没有口中那江湖大侠的壮志豪情。

张安心本不想出手,想着与己无关,不过看到山贼要对一位妇孺痛下杀手时,温盐枫竟是挺身而出,这让张安心有些动容,这才出手。

之后二人才成为一路而来的同伴。

张安心想着,她口中的大言不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想到她,张安心浅浅一笑。

温盐枫以为是张安心认可他的说辞,也变得有些飘飘然,老神在在道:“等我出名了,十里八乡的小孩都跑来跟我学武功,到时候就能赚很多很多钱了……

不过,我得先拥有一件乘手兵器……”

温盐枫嘀嘀咕咕,随后看到张安心,瞥了眼张安心背上的刀胚,便有开口说道:“不是我说啊,老张,你好端端的做什么刀,听我的做把剑吧,耍剑才帅呢,你说是不是,那个江湖大侠用刀的,都是用的剑。”

张安心不置可否,温盐枫见张安心不理会自己,心中不满,他伸出手搭在张安心肩上,不停摇晃,不停问“听到了没”“回答我”。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

从脚下丘陵上竟是跑出一队马队,马队见两人停下。

张安心看着这一队伍,七八个人,人高马大,眼神狠戾,满脸横肉,看着就都是些亡命之徒。

应当是山贼无疑。

温盐枫看着七八人,竟是吓得停下摇晃张安心,顿在那。

为首一人瞎了右眼,带着眼罩,但也遮不住那一条害人的伤疤,勒住马缰,朝二人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见到一行马队,四个人,其中有个人瘦瘦小小,驮着背,还挂了一根烟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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