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载征战沙场,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往那些破败不堪的屋子里再喊一声还是会跑出家中的顶梁柱,跟着叫喊的人一起跑去打仗。变的是再也不会跑出那些老兄弟了,不变的是那江南道男儿的血性,大喊一声,还是有家里的顶梁柱跟着上战场。

刘毅然一行看着二老,心中五味杂陈,刘毅然心中多的是哀愁,原来父亲也已经老了,他这一生,都没过上过真正的好日子,前半生怕一不小心被敌人偷袭,浴血沙场。后半生又要被远在天边的皇城里的那些官员们猜忌使绊。可谓是真的如履薄冰。

刘毅平眼神越发坚毅,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沙场,但驻守边关的他还是多少参加过几场与吐蕃边军的摩擦,他不想再让军卒流血流汗,也想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困苦。

王璞心中如天鼓敲响,闷雷劈在他的心坎。临川官场有着很大的问题他心知肚明,只是他有心无力,大多从权力中心的京城发散到这里的官员心中都有不痛快,毕竟从中心的边缘平调也算降级,他们要捞油水,管也管不住,官员通病而已,惩治?如何惩治?惩治、处刑、撤职之后呢?临川官场能一下子好起来吗?这绵延的腐败铁链一环扣一环,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所有有问题污点的官员全部剔除,那临川官场如何运转?

不可不查,不可不思量。

天光大亮,学孰内早已书声一片。

陈方规坐在书案之前,与孩子们对坐。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在念诵着蒙学篇。学孰教室外的院子里,有一个老头拿着长柄扫帚在扫地。

今日与往日不同的,就是孩子们之后多坐了一个白衣男子。

正是杨麒灵。

杨麒灵聚精会神,听着孩子们念诵,也听陈方规教学。

早间课业结束之后,孩子们都陆续回家。

陈方规将孩子们送到门外,一一与孩子们作别与他们说他们的进步与不足,也会弯下腰听孩子们说话。

这一切都被杨麒灵尽收眼底。

杨麒灵站在教室外的围栏边,看着送走孩子们的陈方规。

陈方规等送走最后一个孩子之后,才回过头看杨麒灵。

“如何?今日可有所得?”

杨麒灵摇头:“路漫漫其修远兮,古今学问,渊博复杂,非是我一个早上就能悟得。”

陈方规点点头:“确实,你还需要多学一些。”

杨麒灵也点点头,对着陈方规作了一揖,陈方规还礼,

随后两人都一起看老人在扫地。

立夏将近,院子里的李树已经枝叶茂盛,生机勃勃。

陈方规似是想起什么,问杨麒灵:“你说世间万物皆有命数,生老病死,都是自己的造化,抛开更改命数,逆天行事的脱俗之人不谈,我们也有自身造化。但那些于我们有解惑铺路之恩,有点播明悟之恩的凡人呢?

我们有能力帮他们更改命数,延寿延福,我们该不该出手相助?”

杨麒灵双手拢袖,看着天色。

大日已经爬上树梢,日向兴隆,蒸蒸日上。

万物复苏,天光大好。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遇到你,是不是他们的造化?他们帮助你,于你有恩,是不是他们的福元。”

杨麒灵一语中的。

陈方规点头,心中明悟。

这位莫名的天人也并非不近人情。

随后陈方规看向杨麒灵:“昨夜有一茶官家中有妖物作祟,你随我去看看?”

杨麒灵想拒绝,他想回王府,想去到周悦与张道长身边。陈杨麒灵刚想摇头,陈方规便开口打断道:“随我去看看,或许对你为人处事之道有助。”

杨麒灵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剑南道北,观礼学宫。

学宫中央广场之上,有四条在廊道之上横亘着,延伸至居中悬空的藏书楼上,另一头,横在四面的楼阁之中。

一道金光从天际直贯而下,冲入藏书楼之中。

藏书楼之中,金光散去,正是余熙桦。

余熙桦深吸一口气,感知身体,并没有其他仙家法术的那种心境震荡之感。

这就是儒家圣贤大神通与儒家在各地的书院学府布局使然。

余熙桦先是对着等候多时的学宫山长作了一揖。随后回身对着陈列如儒先学府的圣贤画像作了一揖。

观礼学宫建造于群山之间,于剑南道北的苍山,祁山高度不算高耸,但在周围群山之中却是显得雄伟。林中风景秀丽。有无数奇观。

观礼学宫建造在此地,更是为苍山增添了一抹文韵色彩。

学宫依山傍水,背靠苍山,面朝耳海。

耳海来历十分奇特,是人间第一场大乱时乱党的一员大将在大战时被砍下的一只耳朵落地形成。

学宫建造于此,也难免有监视这残体的考量。

余熙桦与学宫山长走在学宫的道路之上。

山长与余熙桦平齐而行:“亚圣早已传下文书,学宫定会助你,让你顺顺利利带陈先生回学府述职。”

余熙桦点点头,并没有多言语。脚步没有些许停留,反客为主就往着学宫大门外走去。

两人也引得学宫学子们的驻足。

两人来到学宫门口,余熙桦转过身与学宫山长相对而立。

余熙桦作了一揖说到:“事态紧急,我晚到一步事态就会严重几分,需即刻启程,不可多留。望山长见谅。”

学宫山长还揖:“也是,先忙正事要紧。”

“待事情结束,学生定将再造访学宫,届时,多停留些时日,与山长讨教讨教学问。”

学宫山长点点头。

余熙桦再是一揖,随后便往山下走去。

此去山高水长,物象千万,诸事顺遂。

平平安安。

一路下山,余熙桦零零散散有遇到出行又或是回学宫的学子,也无过多交流,只是学子们都好奇这个不是学宫制式儒衫的读书人是谁?

昨夜风平浪静,月圆天高。

陆府之内却是风云诡谲。

陆心蕊将父亲迎入房内,陆师进房便坐到了陆心蕊原先坐的凳子上,将手中茶盘放到了桌上。陆心蕊只好另外搬了一张椅子坐下。

等陆心蕊开始吃饭,陆师才开口:“我听檀芸说了,你跌落山崖?”陆师语气关切却是被冰冷隐藏,也有着几丝试探。

陆心蕊点了点头,没有停止吃食。

陆师没有说话,只是侧坐,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放在腿上。

看着陆心蕊。

没一会陆心蕊便觉得不对劲,安静的只剩下自己吃饭的声音,身上宛若有千万根针扎一般。如芒在背。他抬起头,看着父亲。

“怎么了,爹。”

陆师盯着陆心蕊:“你知道我并不是只是问你是不是坠崖,我是问你当时的情况细则。”

陆心蕊被父亲突然发难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从头到尾说了事情由来,与跟陆檀芸说的无差。

陆师听罢,脸色宛若吃了恭一般。

确实如此?没有欺瞒?

得到女儿肯定答案之后,只得挥挥衣袖,脸色铁青的离开。

虽然漏洞百出,但女儿不愿多说,他也没得办法。

只是离开女儿房间过后,便寻家中管事去暗中调查女儿近期的小动作。

他敢肯定,女儿肯定是与谁家黄毛小儿有了私情,坠崖什么都是掩人耳目。

聪明如我,天慧陆师。

陆心蕊等陆师走后,也就下榻休息了。

晚风轻拂,剑南道本就没有寒意一说,月儿高挂,晴空万里,映照的整个荷花池有些妖异惨淡。

霎时,乌云密布,遮住了高挂天边的月亮,陆府也变得有些阴森恐怖。

陆心蕊醒来之时,窗外散发着熠熠红光,似是着火了一样。陆心蕊心急如焚,却也顾不得空气之中并未夹杂着烧焦的味道。

她连忙起身,跑出屋门,才发现屋外一片静寂,根本就没有着火,那那一抹红光是怎么回事,她一边思索,一边就要关门回屋,忽然在屋外走廊尽头处找到了红光来源。

那个山崖下遇到的红衣男子就站在那。

红衣男子皮肤白的有些病态,白发散落,若不是性别不对,那像极了阿婆口中说的红衣厉鬼。

他身上萦绕着红色流光,眼神阴霾,盯着陆心蕊。

陆心蕊急出了一身冷汗,瘫倒在地,两人对峙许久,陆心蕊还是壮着胆子说到:“你是何许人也,私闯民宅,毫无分寸,赶快离开,再不离开我就要喊人了。”

男子阴霾着脸,缓缓开口:“竟然能控制水运,看来也是个身负灵韵的家伙,正好吃了你,助我恢复元气。”

陆心蕊大骇,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他说要吃了自己那可就十分明朗了。

为什么?

控制水运?

身负灵韵?

到底是什么,她不理解,但她已经没有机会多思考,那一抹红光一闪而逝,便到了自己身前,就当他举起手就要一爪拍到自己身上之时。

陆心蕊睁开眼,原来是一场梦,但这梦却是如此真实,好似自己亲身经历,身临其境,真遇到此般危险境地。

她扶额,回想着梦到的一切,好似醒来之前,有一股声如洪钟,好似天雷滚滚的声音。

“孽畜,人间不比仙界,且容你放肆?!”

随后一缕青光从远处飞速而来,将那一抹红色打散。

她起身走出屋外,听前院有熙熙攘攘的人声,看来是有人做客家中。

她来到前院,看到父亲正迎着两人朝内院方向走来。

看来是两位夫子,一青一白,平平无奇。

只是那白色儒衫的小夫子,有些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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