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春,力挫众泼皮,暗自提防了几日,见李青、朱临再不来扰,心中得意,买了些野味养在院中,要贺新屋落成。几日过后,备办齐全,便要去请几个相熟之人,不想落下雨来,这雨直下了一日,夜来依旧,杨春只得暂忍,夜中正在酣睡,只听隆隆数声,披衣去看时,不由呆住了。只见门檐塌落,砖瓦坠地。杨春慌了,暗忖:这般新造,又是坊工,怎会无端坍塌?想到李青说妖邪作祟,身上毛发皆竖,走回屋中,寻了一条朴刀,满院去看,不见异常,又不敢入房去睡,只得锁了门,走去街上棚下躲雨。
捱倒天明,见邻舍出入,便走去问,众人皆说未有甚妖邪,再看杨春门檐坍塌,都知是新造的,便又说妖气甚重,远远躲了去。杨春无奈,出城去寻工匠,来看了皆是惊疑,只说是裴五郎所造,杨春去寻裴五郎不得,怏怏而回。
李青得报大喜,引著几个泼皮来看,正看时却见杨春走来,便佯作关切,走去唱喏道:“杨兄,我为朱临来与你赔个不是,走来却见这檐头坠地,门楣毁去,却不知是何故?”杨春见说,忙唱喏道:“夜来只听轰响,便已坠地,去寻工匠来看,皆说不知何故。”李青有意不说妖邪,好言抚慰道:“原不过是小事,我荐个工匠与你,人唤他作‘铁杵’苗昔,若请得他来,所造十分牢靠,必保无虞。”杨春听了,大为所动,又唱个肥喏道:“蒙哥哥不去计较小人无礼,却恩义相待,小人感戴不尽。”李青大喜,便唤过一个泼皮,叫去请苗昔来。不一时,苗昔与泼皮走来看了,向杨春道:“真真是奇事,想是不合阴阳,待我修葺好了,你可设个香案,祷祝一番。”杨春与苗昔说妥了工钱,踅身入内去取,待踅转来,却见李青将几两银子递于苗昔,苗昔收了,说一声五日为期,便去了。杨春要将钱与李青,李青执意不肯,借说有约,约了五日后吃酒,便也去了。
第二日苗昔便引了两个徒儿,搬来许多家什,修葺门檐,杨春来看时,果然是熟巧,便安心去了。待到五日过后,杨春去看,见那门檐比前更好,跳起去扯了扯,十分牢固,苗昔讨了一个钱,站在木梯上,将钱塞入门檐中,好镇宅驱邪。杨春见了大喜,要留苗昔吃酒,苗昔坚辞,引两个徒儿去了。杨春买了纸马香烛,素斋了一日,来燃香祷祝,又买了两个门神贴在门上,便去寻李青,李青早已知晓,留杨春在家中吃酒,杨春看不得朱临在旁,便扯住李青与几个泼皮走到酒肆中,推杯换盏,吃得甚是酣畅。
正吃时,邻人走来说,杨春门楣无端塌落,砖瓦落下打坏了一个小厮腿脚。白日里行人甚多,众人亲眼所见。杨春听了,吃惊不小,也忘会钞,直走到家中,但见门檐掉落,跌个粉碎,一个小厮抱脚而坐,行人围在那里看。杨春见了,大叫一声,向后便倒,李青慌忙扶住,众泼皮连声唤他,过了一时才省来,只见杨春两泪交流道:“哥哥,妖邪厉害莫测,此地住不得了。”李青心中暗喜,佯作愁苦道:“必是苗昔那厮疏忽所致。”杨春道:“我有些膂力,亲去扯住门檐较力,牢不可破,必是妖邪作祟,却不可责怪他。”李青道:“如此却怎生是好?”杨春道:“只得出脱了事。”李青道:“却是卖于何人?”杨春咬牙道:“买时一百八十两,起造新居,又破费了一百六十两,便是只卖一半价,也要出脱。”李青道:“如今尽说有妖邪,恐无人来问。”杨春叹道:“罢了,既有妖邪,说不得便要有后祸,若有人来买,贵贱也要出脱。”李青也叹道:“怎肯见你入此困境,如今现钱不甚多,只先与你一百八十两,我便买去,待传言稍减,转手于市,若有人肯出高价,再弥补你。”杨春翻起身来纳头道:“哥哥这般仗义,休说弥补,多少总随哥哥便宜处置。”李青便要泼皮去唤牙人,杨春也走去取了地契,到李青家中交割。杨春感戴李青义气,只取了一百五十两,李青见他执意不收,只得作罢,钱契两清,牙人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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