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旭道:“今日老爷引小的们来吃酒,吃了便去,你这厮们不要多事,若惹得老爷性发,管叫你这厢俱个粉骨碎身。”主人哀道:“这几个俱是小人子侄,少年无知,见大王来,要以此自保,实实不曾有歹意。”鲍旭道:“不要多事,自是性命可保,老爷还要赏你。”店主人听了,勉强镇定心魂,道一声:“不敢求赏,只求大王放他几个去烧火煮肉。”鲍旭将手一举,吊眼汉放开瘦削店伙,众店伙一起纳头,各自去了。主人来添杯箸,也入厨去了。

吊眼汉道:“大王,须防他这几个走去报官,如今不曾携带长器械,若有官差来,厮杀多有不便,俺去厨中监管他几个,休使他走去。”鲍旭笑道:“俺却怕甚鸟。你若去监管,他那里自是惊恐,这盘馔便难合口,却不坏了老爷酒兴?”道罢又向焦挺道:“你这无名汉,如今可要与强人同坐?”焦挺笑道:“小弟焦挺,久走江湖,不管他强人不强人,只愿结交好汉。”道罢捧一杯酒,奉与鲍旭,鲍旭大喜,接来吃了,唤店主打四角酒,又叫取大碗来吃。主人送了四角酒与两个碗来,二人便一壁厢吃,一壁厢说自家身世,又说些江湖事,十分投机,惺惺相惜。

鲍旭道:“你有这般好手段,又无去处,不若随俺上山,坐把交椅,岂不畅快?”焦挺道:“蒙哥哥青眼相待,小弟立志要去寻些仆掼高手相较。”鲍旭击案道:“端地是胆勇过人!既有此心愿,待别时送你白银二百两,助你去冲州撞府。”

焦挺生来执拗,平生未见鲍旭这等汉子,见鲍旭厚待,起身插手道:“待焦挺心愿完足,必来追随哥哥。”鲍旭忙扶起焦挺道:“鲍旭只是个浪荡汉,休要拜俺。你若去山东、河北,俺有一事相托。”焦挺道:“愿听哥哥差遣。”鲍旭道:“你去山东、河北,若因缘得会,可去拜两个好汉,待归来时,细说与俺。”焦挺道:“不知哥哥说的是甚人?”鲍旭道:“俺久闻山东‘及时雨’、沧州‘肖旋风’,江湖上大名贯耳,颂声翕然,俺不敢轻离山寨左近,不曾去拜他两个,思之已久,是为憾事。”焦挺道:“小弟便替哥哥去拜他两个。”鲍旭听了大喜,满满倒了两碗酒,二人同吃了,彼此更觉亲近。

二人直吃到申牌时,鲍旭道:“夜不入山,俺如今便要回寨去了,不知几时得以再见兄弟?”焦挺道:“只在二三年里,必来与哥哥聚义。”鲍旭道:“既如此说,你且随俺来。”二人丢了酒碗,走出店外,鲍旭取出一个搭膊,内有十锭大银与四个金饼,鲍旭道:“这二百两银且把与兄弟。这四个金饼是十足赤金,兄弟可贴身收了,替俺献与宋公明、柴官人。”焦挺手捧金银道:“哥哥寨中豢养著许多好汉,使费必多,如此厚赐,如何敢当?”鲍旭拦住道:“俺日前打破一镇,有个甚昏官致仕在那里,吃俺洗荡了,不想得了许多金银。兄弟亲见,下山来吃些酒肉也是不便,徒有这些金银却是无用。你那里若有使用,可寄书于俺,俺差人送于兄弟。”焦挺二目泪涌:“今日初会哥哥,哥哥便待俺甚厚,又托与黄金,可知信任,叫焦挺如何答报?”鲍旭大笑道:“你我兄弟俱是铁石汉,休作女儿般姿态。”说罢来执焦挺两手。焦挺大哭道:“焦挺流落四方,见惯了冷眼,时常忍饥受困,不想今日哥哥以兄弟待俺,如此高义,撼动肺腑,怎能不落泪?”鲍旭叹道:“俺少负意气,骄恣桀骜,惹出事来,吃官府追拿,只得落草。今见兄弟囊中萧然,走投无路,又是个叮叮响的好汉,便来结交,今日一会,俺也自欢喜。”焦挺收住泪道:“小弟此去,必要替哥哥去拜宋、柴二位好汉,转述哥哥崇仰之心,传递哥哥义气之名。”鲍旭道:“若说义气,宋公明江湖上威望赫然,义声蔓延千里,常闻他周恤流亡,极重义气,得钱便随手抚人,猛枭雄桀多去拜他。闻说那柴官人胆勇过人,识敏见远,喜交游,重然诺,好侠轻死、穷途亡命之人若去投奔他,便殷勤款待,从未绑献,不知多少好汉麋聚其宅,名声如雷。这两个能潜率英雄,鲍旭如何不去拜?如今只望兄弟传俺仰崇之意。”焦挺听得呆了,半晌方道:“这等好汉怎可错过?小弟定不负所托。”鲍旭大喜,二人又再三话别,眼见日落,相互剪拂了,鲍旭便乘马而去。

焦挺见鲍旭去处日红天霁,草木微摇,如在梦里,手抱金银,叹了多时,又想到宋公明、柴官人,心生激壮,阔步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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