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胥庆身旁人马损伤了一半,尚有五千兵马,一起退出城去,见身后火光冲天,暗道侥幸,走了二十里,行至一处林外,战鼓大作,这一惊不小,但见两个宋军步军将领引军拦住去路,却是解珍、解宝兄弟。这兄弟二人头缠虎皮,腰系豹尾,裸著上身,腿上刺著夜叉,各掿一条钢叉挡在前面。胥庆见宋军俱是步军,催马来战,解珍、解宝只战了数合,入一旁林中去了。胥庆见林中火起,便不敢入林,打马便走。又行了十里,一队人马拦住去路,正是“金枪手”徐宁。徐宁挡了一挡,也引军退去了,一壁厢走,一壁厢放火。胥庆无心追赶,向北而去。走了七八里,到清河桥旁,见几条小船载著一伙大汉在桥左右,当先一条船上有一个黑汉,这黑汉见来了军马,打出两面旗来,一面红旗上写著:“大宋征辽水军统领将官李”,一面黑旗上写著“太平辊江龙”。胥庆知是宋朝水军,也不搭话,命辽军箭手射箭,只见箭矢射他几个不倒,那些大汉笑将起来,胥庆大怒,命武士投掷飞锤、飞茅,那船上大汉俱跳入水中去了。胥庆命军马过桥,不想那桥做了门子,登去便塌了,胥庆无奈,只得涉水渡河,可怜辽军步军,吃水冲去不少。待上岸后,烟火又起,胥庆不理,径直向前,又走出二十里,见一座小崮上悬着一面旗,上写著“镇三山”,布满宋军。宋军见辽军来到,射下箭来,胥庆催动人马,大宽转绕了过去,又见火起。

身旁一个偏将萧统,催马来至胥庆近前道:“将军可速去,留小将在此抵挡宋军。”胥庆道:“这几伙草寇不足为惧,何须抵挡?”萧统道:“宋军沿路设伏,不为厮杀,只为迟滞将军,待将军过去,便以烟火为信号,必有大股宋军向烟火处追杀,如今落队军士不在少数,只余二千人马,怎敌得宋军大队人马?”胥庆大惊:“蛮子如此狡诈,如何是好?”萧统道:“如今只有以彼之技,还彼之身,我见此处颇有些乱石,可为屏障,小将引军在此设伏,将军一路去,一路留将阻敌,迟滞宋军大队兵马,定能保将军北返。”正说时只见身后烟尘卷起。萧统道:“必是大股宋军杀到,将军速去。”胥庆忙拨一千人与萧统,自引军逃去。行不到一里,听身后厮杀声起,胥庆叹道:“萧统不得活了。”

胥庆逃出了十余里,只见身后一二百匹快马追来,胥庆命辽军踅转迎敌,那一二百宋军见辽军列阵,却不来厮杀,只是放了一阵箭,拨马踅去,胥庆要行,那一二百马军又来赶,胥庆向左右道:“这一二百宋军只是纠缠,不肯退去,必是大股宋军在后,何人愿留此处,挡一挡宋军?”辽军将佐知萧统已死,皆是不言。胥庆怒道:“你等俱个畏惧,既是走不脱,只好摆阵,与宋军死战。”辽军将士见胥庆发怒,只得列开人马。

只见尘头蔽日,蹄声震地,不过片时,杀来三四千军马,当先五员大将,正是李应、孙立、张青、徐宁、黄信。胥庆横枪大喝:“水洼草寇,叫你等知晓辽国上将手段。”孙立叫道:“甚鸟上将,老爷将你打作个劖肉布袋。”道罢挺起乌钢茅,纵马直取胥庆。

二人斗了五十合,孙立虽勇,胥庆却是个“万人敌”,渐落下风,李应、徐宁挺枪而出,与孙立并战胥庆,四人俱是不顾命厮杀,端得凶恶。斗了七八十合,分不出输赢。孙立见众将斗他不下,心中恼怒,见胥庆马来,便放出看家本领,斜里撞过去,一手扯住胥庆战马胸带,一手摘下虎眼鞭,运力来打。胥庆见虎眼鞭来得凶狠,仰身一躲,抬腿踢开孙立,徐宁手快,一枪勾住胥庆战马络头,胥庆大怒,正待要搠徐宁,见李应杀到,躲过李应点钢枪,一枪回扫去,李应遮拦不及,只得单手捉住胥庆那枪,却不妨胥庆枪缨中藏著九条细索,上有倒钩,只见胥庆一扯,四五支倒钩勾住李应手臂,将李应拽下马来。

张清摸出石子,举手打来,不想却吃胥庆躲了去,张清又发一石,正打在胥庆额头。胥庆将血一抹,跳下马来,疯癫一般来杀张清,孙立纵马拦住,胥庆额血遮了眼,只是将枪奋力搠出,搠伤了孙立战马。孙立自马上跳来,一枪戳在胥庆肩上。辽军将佐见了,齐发一声喊,撞出五六骑,齐来斗孙立。徐宁、黄信拦住厮杀,这几个辽将怎是徐宁、黄信对手,只是顷刻,俱个吃徐宁、黄信结果了性命,宋军齐发一声喊,拥去杀辽军。胥庆见走不脱,大叫一声,将枪使发了,只听怒喝声声,煞神听罢心胆碎;利刃憧憧,瘟鬼见了悉退藏。又战了一时,胥庆带伤,终是不支,只不肯受缚,便倒转枪尖,自戕而死,可怜辽兵两三千军马,只逃去四五百人。

却说贺统军与李集引败军北退,慌不择路,迷失了路途,走到一山岗前,贺统军登高远望,见岗上草深林密,踅身去看,不见身后有烟尘,传令全军休整,以便收拢败军。一个小校走来报说,有一人在松林中窥探辽军,想是宋军哨探。李集听了,亲率辽兵围定了松林,正要入松林捉拿,却见一人如风般走出松林来,几十个辽军去扑他,却拿他不住,发箭去射,也射他不住,由他走去了。贺统军见了瞠目结舌,半晌道:“今日亲眼目睹宋军勇将频出,不想又有这等异术之人,辽国怎可抵敌?”李集道:“他虽善走,却只一人,惧他何来?”贺统军闷闷不语。李集道:“这人既已走脱,必是去报于宋江,且引军退去,不可久留。”贺统军命清点兵马,共三千余人,重又分列,要引军东退。辽兵本欲炊饭,听叫行军,无不有怨声。

正待要行时,见身后十里处鸟雀惊飞,李集张看了一时,向贺统军道:“将军休慌,不过五百骑,我等挥军上岗,居高临下,冲他一阵,只用八百马军,宋军必败。”贺统军急令全军上岗,列队以待。

这五百马军为欧鹏、马麟所引,待到岗下,见辽军严阵以待,也不来交战,只是左右盘旋。李集笑道:“草寇虽有勇力,却是无识,岂不是讨死来?”笑罢传令冲击,辽军居高下冲,欧鹏、马麟果然抵挡不住,吃辽军冲散,辽军赶杀一阵,宋军去得远了。

李集道:“宋军既败,引军速去。”辽兵汗透衣甲,又是秋深,十分疲惫困乏,听了皆有怨声。贺统军道:“此地极为有利,何不休整一时?”李集道:“虽为有利,不可久持。”辽兵齐道:“只吃些便行,又不长居于此,有何不可?”李集变色道:“敢违军令,必行军法。”众辽兵听了,在贺统军身前哭求。贺统军喟然道:“既如此,速速造饭去吧。”李集叫道:“不可造饭,只吃些冷食便行。”众辽兵道:“饮马打草也费些时,何不造饭?”李集道:“宋军不知我多寡,故只遣几百军马来追,若要造饭,岂不泄了实情?”一个独目辽兵哭道:“统军既已令我等造饭,你这厮为何百般拦阻?”李集大怒,拔刀要来斩这独目辽兵,那独目辽兵本是百战军兵,也不畏惧,嚷道:“俺与宋军见阵数十次,却不见你阵上斩杀过宋将,如今却恁得英雄。”众辽兵听了,一起鼓噪,李集身旁护军也扯出白刃,喧哗起来。李集颇为知机,丢刀去揽那独目辽兵,和颜道:“我岂能不知你等用命血战?既如此,全军分作两股,一队造饭,一队戒备,轮番来吃。饭后平灶,勿使宋军知我多寡。”辽军听了,个个欢喜,造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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