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集唤过身旁一个壮健军汉,耳语几句,这军汉领命去了,原来李集要杀那独目辽兵,又恐众辽军哗变,故遣这个军汉暗地里行事。
这军汉见那独目辽兵牵了一匹战马去饮马,便随在其后,见众多辽兵牵马往来,不敢造次,便解了腰间白刃,撇在草中,随独目辽兵至无人处,赶上去道:“阿哥慢些行。”独目辽兵见是李集随身军汉,心生戒备,扯出刀来。军汉笑道:“阿哥莫疑我,奉主将命,赏赐与你。”道罢捧出两块碎银来。独目辽兵见军汉身无白刃,捧出一把碎银来,欢喜道:“小人言语无状,冲撞了李将军,却不想李将军慷慨至此。”军汉笑道:“我家主将甚爱有胆色之人,并不怪你冲撞他,一向要收用几个有胆色的在身旁,如今主将在那边林中坐定,故遣我来说。”独目辽兵听了大喜道:“阿哥引我去拜李将军。”军汉道:“吃他人撞破,报于贺统军,恐统军面上不好看,我自去复命,只在那林中候你,你栓束了马匹便来。”道罢小校自去了。独目辽兵饮了马,栓束停当,便走入林中,军汉走来相迎,脚下佯作一绊,跌在草中,独目辽兵慌忙来扶,军汉借机绞翻了他,扯出尖刀切了喉,又一连搠了十几刀,眼见无声息了,搜出碎银,自家揣了,将独目辽兵尸身拖入一个坑中,用乱草遮盖了,本是战后余生,也不去管身上血迹,径去报于李集。
李集听了,唤人取了一锭大银赏与军汉,自家去望那林子,忽地大叫一声“不好”,忙去说与贺统军道:“这时方才想起,那林中来去如风之人,必是梁山泊戴宗。他既知我军多寡,也见我军旗帜,想早已报于宋江。”贺统军道:“他虽说是脚快,不过走去四五十里。目下离幽州已近百里,将军有何可虞?”李集道:“这戴宗非是脚快,他一日可走八百里,人唤他作‘神行太保’。”贺统军道:“一日行八百里,真个是闻所未闻。”李集见贺统军不信,便道:“前我使人潜去山东,探听那一百八人本领,这戴宗枪棒上寻常,只是身有神行术,做起法来,一日能行八百里。”贺统军听了吃惊。李集道:“久已耽搁,如今顾不得步军,只叫马军速行,晚则全军覆没。”贺统军道:“他虽能神行,宋军不是个个能神行,如何叫我撇了步军?”李集道:“宋江得报,必选精锐马军,轻骑来赶,我军困饿,不撇下步军,如何走得脱?”贺统军叫苦道:“眼见日落,又不知地理,黑里怎生速行?”李集讥道:“统军镇守幽州,此处距幽州不过二百余里,怎说不熟地理?”贺统军叹一声道:“只得依你罢了。”李集跃马登高,全军齐来看他,李集大喝道:“步军回防岗上,马军向东哨探。”辽军兵士听了俱个疑心,贺统军唤来步军统领,嘱了些言语,步军统领只得听令行事。贺统军便与李集引一千多马军东去了。
行了二三十里,天已尽黑,忽见身后火起,火起处正是那座山岗,贺统军驻马观看,不由泪下,哭了多时,方揩泪道:“若不是李将军,岂不葬身火海?”李集道:“这必是宋军见我步军甚多,又是深秋时节,便不来交战,只一把火烧了那岗子。宋军这般狠毒,殊为可恨。”
辽军连夜走出一百多里,到了许多山岭处,只见红日破天,朝云映彩,贺统军道:“却不知太真驸马胥到了何处?”却听一人高声道:“辽国占我大宋疆土,如今战败,自身难保,还思胥庆那贼能活么?”山岭回荡,这一声传得极远,贺统军听了大惊,向岭上看去,却不见人。李集看了多时,喝一声:“兀那戴宗,前番吃你走去,如今又来窥我大军,敢是不畏死么?”喝罢,张弓搭箭,向岭下深草处放了一箭。只听那人笑道:“老爷便是戴宗。”贺统军怒道:“快将这厮捉了,我待要看他是谁来?”李集拦住道:“我李家箭法,焉有不中之理?”戴宗跳出深草叫道:“你这厮射我不中,有胆便来拿老爷。”李集见戴宗无伤,心中吃惊,暗忖:这厮神行术果然了得,我李家箭法也射他不中。忖罢向贺统军道:“不要理会这厮,中他迟滞之计,速速行去。”贺统军忙挥动三军,穿岭奔走。
待到了一处隘口时,却听鼓响。贺统军与李集去看,但见前路俱吃大石、树木塞住,路左为溪,溪中布满铁蒺藜,路右为峭崖,峭崖上虽有小径,却过不去马匹。再看大石、树木上,筑有一垒,立满宋军军士,当中有三员将佐,正是燕顺、宋万、杜迁。
李集发令攻杀,辽军俱是马军,无攻高器械,只好下马仰攻,却见高处打下木石来,登时吃打倒百十个。贺统军喝叫辽军勇士去攻,辽军勇士不顾矢石,攻到垒下,衔刃攀登,宋军便使长枪来搠,搠死颇多。
辽军直攻了半日,夺不下那高垒。贺统军心乱,欲要挥军绕去,李集道:“此地山岭险要,若是宽转绕路,不易寻得出路,只是加力攻打。”辽军齐喝一声,也不分列,齐去攻打。正在酣战,忽见宋军不时向天发出响箭,李集知大股宋军不远,心忖:如此下去,便无生路,传令自家护卫亲军不分敌我,只管向垒上放箭。一阵箭射去,宋军、辽军军士各自损伤不少,一个辽军身中数箭,早要跌落,却吃一足卡在木石中,在半空里哀叫,淅淅沥沥向下淌血。辽军见射伤了自家军兵,面上多有忿恨之色,便不肯出力去攻。李集无奈,只好命自家护军去攻打高垒,几个贴身军汉,杀上垒头,宋万挥刀来战,一连砍翻数个辽军军汉,李集见功败垂成,心中大怒,数箭连发,去射宋万,不想数个宋军张开臂膊,齐来护住宋万,吃李集射伤了。李集见了也未免有些心摇神荡,忽有一个辽兵报子来报,说身后有数十个宋军快马哨探,想是宋军大队人马不远。李集见这报子抖作一团,自家眼见宋军俱个不顾死,便喝一声:“数十个宋军,你这厮却如此惊慌?留你岂不辱我辽国?”抬枪搠死这报子,又传令加力去攻,辽兵恐吃李集护军射杀,走上几步,便要踅身来看。李集向众辽兵道:“并力冲突,拆去高垒,方有生路。”众辽兵皆把眼来看李集护军。李集大怒,见两个老兵捱挪不前,便催马去搠倒了。众辽兵齐发一声喊,皆弃了马匹,丢了刀仗,不去攻打高垒,却向峭崖上攀去,李集叫道:“你等弃马,早晚吃宋兵捉去。”辽军斗志已丧,谁听他说,只是攀逃。
贺统军、李集身前顷刻只余几百护军。宋万见了大笑道:“前番你等困住了卢元帅,今番老爷们如法炮制,教你等葬身在这铁门隘。”李集也不理会,命几个亲军入溪寻路,寻了一时来报,说水浅处皆是铁蒺藜、绊马索,俱缠在石上,难以斩绝,人马过不得。李集听了无奈,取下兜鍪,脱了铠甲,手挽团牌,口衔白刃,率护从亲军攻打高垒,宋万、杜迁用铁槌、铁斧乱斫,打落许多辽国护兵。
正在厮杀,忽听身后一声响箭,鼓声大作,由远至近。李集知大队宋军杀来,又见身旁辽兵俱个跌落,宋军又有十几条勾枪来搭,只好跳下垒来,取了一条枪,踅身去看,见宋军潮水一般,层层不绝,怕不有万人。李集叹了一声,知无生路,只好作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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