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镇所干事朋友名叫费尔南.哈桑,大概四十来岁,因前镇长已经殉职,被推举为罗姆镇的代理镇长。此人花了些时间才稍稍恢复神志,然后认出了哥哥。同时被救的还有近五十个镇民,其中包含一名受伤的本地赛伍公会的赏金猎人。

在此之前,杜雅与哥哥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不得不出手清除那些完全发了疯的镇民。那些人完全不停劝告喝止,仿佛想要生吞了他们。不过,其中大半几乎毫无战斗能力,只有个别较为难缠,似乎是赏金猎人。对于熟悉猎杀技巧的剑术士来说,这算不得什么难题,更勿论杜雅与哥哥天衣无缝的配合。

杜雅有所预感,她的黑石剑将在任务中发挥更为有效的作用。哥哥应该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似乎有点不开心。他没有如寻常一样抚摸她的脑袋,与她沟通战斗的得失。“可能是我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喜欢自作主张,”杜雅想,“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女孩。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哥哥的羽翼下,最终堕落成他的负担。我希望成为哥哥并肩作战的队友,与他一起承担重任,赢得荣耀。”

哥哥对她的冷淡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需要着手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小镇被救了回来,却仍然有很多棘手的问题需要被立刻解决。经此番劫难,整个小镇尚能出力的人手不到三十个,且大多精神萎靡不振。他们需要医治伤员、扑灭火焰、修缮缺口及安葬逝者,每一项工作都不能耽搁。哈桑先生说,此前做饭的厨师死了,他们还缺少一个临时的厨工。在哥哥的安排下,杜雅领受了熬煮米汤的工作,虽然她很想跟哥哥在一起,听听他跟哈桑先生都在聊说什么。

与她搭伙做饭的是个小男孩,名叫基里亚,年纪只有八岁,黄黄的头发,小小的身体,拥有一双漂亮的绿色瞳孔。小男孩刚开始精神状态不佳,只是坐着发呆。幸好杜雅不爱讲话,因而各安其事。后来小男孩逐渐转好,眼中恢复神采,显出健谈的脾性。叫杜雅高兴的是,小男孩了解的情报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小男孩原本有个平静的四口之家,除了父亲,还有哥哥与姐姐,母亲在灾情蔓延前便已病逝。在大约半年以前,灾异波及小镇,很多人逃走了,他们一家人无处可去,选择留了下来。在两个月前,父亲随队出去打猎,遭遇红眼怪人,不幸死在外面。一个星期后,得了痢疾的哥哥死在了家里。一个月前,镇上断了水,姐姐跟人下山挑水,结果失足摔死。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说说,昨晚?”杜雅一边搅动大木勺,一边问。

“昨晚我正在睡觉,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小男孩微皱眉头,停止晃动双腿,“我刚刚穿好衣服,老马克就来说要躲避难所。里面开始都是老人、女人和小孩,跟往常一样。后来,镇长受了伤,被人扶进来。再后来,很多人都想挤进避难所,甚至吵了起来。然后,突然‘扑通’一声,那个门就炸开了。”

“红眼怪人?”杜雅问。

“嗯!”小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红眼怪就跟鬼魂一样,飘来飘去,好吓人的。我还没怎么看清楚,他就站在我面前。后面的事就跟做梦一样,反正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

杜雅想到了一个问题,“半年了,怎么做,活下去?”

小男孩显然已经习惯她的说话方式,“我们建围墙,马特他们训练大家射箭,我们还给当兵的送粮食。后来,镇上来过一个巫师,他给我们留下来很多灵药,还有方子。最近灵药用光了,马特他们自己炼药,到处都是香气。这可能惹恼了红眼怪人,以前他不会接近我们镇子。”

“当兵的?”她了解的情报是,军队早已撤出灾区。

“他们都跑光了,一群胆小鬼!”小男孩生气地踢了一下饭桶,“他们答应用武器跟我们换粮食,结果我们只得到了一小部分!”

杜雅不想听一个小男孩批判军队的恶行。“马特?”她转开了话题。

“马特是赛伍公会的人,很厉害呢,什么都会!”小男孩熟练地摆弄奇怪的手势,“他想造一个机器,将暗灵挡在外面,可惜失败了!我们没有办法弄到足够的原力。”

杜雅有些好奇,“你,参加了?”

“当然!”基里亚骄傲地直哼气,“马特是我堂兄,我们流淌着同样的血。他以前还教我法术,可惜现在使不成了。”

“为,什么?”杜雅问。

“暗灵已经污染了,闻起来都是臭的,”小男孩老气横秋地打量她,“你的剑可是了不起的宝贝,我要能有一把就好了。”

在吃午饭前,他们办妥了该紧急处理的所有事项。哥哥从哈桑先生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面色开朗了很多。坐下来吃饭时,哥哥告诉杜雅,一支黑鹄团先遣小队曾从此道经过,在镇上落脚,获赠过情报与灵药。接着,哥哥告诉她一个更加重要的情报。小男孩口中曾从此经过并留下灵药的人就是颇具盛名的乔林巫师赫泊.黎德,不止一个本地人认识他,哈桑先生甚至还去过他的住处。巫师离开罗姆镇后,匹马南下而去。一段时间后,他驾着马车返回,从镇前古道经过,却未在镇上歇脚。哈桑先生亲眼看到马车内坐着位长髯老人,形象与大长者颇为肖似。这个情报十分重要。在离开卢石以前,杜雅从洛林大人那里了解过乔林巫师。此人长期住在乔林郊外,喜爱游历,与大长者互有往来。如该消息无误的话,大长者踏足灾区应与此人有关。这与他们的初步判断十分吻合,将乔林巫师作为访问第一站是明智的选择。

哥哥建议镇长举众离开灾区,再作打算,镇长则提醒哥哥灾区凶险,大长者存活几率渺茫,最好不要继续深入。结果是,双方都未能说服对方。下午六时半,他们与镇长挥手告别,离开罗姆镇,回到直通乔林的古道。

按行程估算,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可在入夜前抵达乔林。考虑到可能的突发状况,他们做好中途过夜的打算。事实上,这完全是多余的烦恼。也许是哈桑先生赠送的灵药起到了作用,他们跨过无人看守的国境线,穿过多个废弃的大小村镇,竟是一路畅通无阻。在黄昏时,他们顺利抵达乔林城郊附近。

他们离开古道,转入一条上山的小径。随着道路不停曲折向前,他们进入了高密的山林地带。在天色完全入黑前,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朦胧的夜色中,一柱险峻突山立在对面二十丈开外,四周暗不见底。巫师的房子建在山顶上,是一栋形状奇特的怪房子,建筑棱角分明,顶部错落参差,高戳着难以数清的矛式装饰。此时,整个大房子漆黑无光,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阴森之气。没有能够过去的通道,除了眼前这座窄长的木索桥。遗憾的是,索桥近侧高高悬起,留下了三四丈的隔断,根本无法通行。

哥哥贴近崖边,探索缘绳通过的可能性。杜雅四下观察,在一旁粗实的桥柱上有所发现。桥柱上部固定一只黑色怪盒,旁附一块木板,上面隐约有字。杜雅打开筒灯照过去,板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来人通报姓名。”

杜雅将发现告知哥哥。哥哥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摘下面罩,别扭地开了口:“黎德师傅,我等来自泽州公国,为大长者柯尼.巴格达迪而来。”哥哥连说了两遍,毫无动静。

两人正欲寻找其它办法,索桥那头亮起了灯。先是一盏,然后两盏,三盏,一盏盏快速延伸而近,直到刺眼的光照在他们的头顶上。

马匹受到了惊吓,嘶鸣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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