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间,孙家酿酒作坊灯火通明。孙敬临心中装着事,自然也没有心思回去。

王璞提出的第一种办法并不费事。等到桑调元安排好后,孙家两兄弟便围着一口大缸转悠,只是以肉眼进行观测,短时间内确实看不到成效。

孙敬临心中焦躁,干脆命人取了一口酒缸稍做改造,而后以中空的竹竿取代铁质导管,架起柴火尝试第二种法子。

升腾的火焰照亮了半个作坊,也把孙敬临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未过多久,酒水便在大缸中汩汩沸腾,酒精化作雾气顺着竹竿挥发出来,作坊内外顿时浓香扑鼻。

孙敬临这时才想起要冷却的事情来,连忙做着吩咐:“快取些布蘸水捂住竹竿!”

他走了两圈又继续做出提醒:“去取冰窖的藏冰化水......”

一番鸡飞狗跳后,尽管漏掉了不少酒气,竹竿下的酒罐中还是滴滴答答收集到了不少酒水。

孙敬临面色肃然,舀出一碗就着火把细致察看,只见酒水清亮透彻,不由得喜出望外:“果然如此!王管事真神人也!”

孙伯雨闻着浓郁的酒香早就开始犯馋,眼见大事底定,紧绷的情绪也松弛下来:“大哥,这酒闻着着实不错,容我先尝一碗试试口味。”

他取碗舀出半碗,贪婪的吸了一口后一饮而尽,随即一口温热的酒液喷了孙敬临满头满脸。

孙敬临哭笑不得的在脸上抹了一把,轻斥道:“二哥,你稳重点!可是喝得急了?”

孙伯雨伸着舌头连哈了几口酒气,这才缓过劲来,大为纳罕:“这酒一入喉中便如同吞进了烧红的铁块,好生霸道!不过也好生奇怪,王管事没有酿过酒,他是如何知晓这些关窍的?”

孙敬临未作搭理,他此时同样是疑窦丛生。

他端着酒碗又看了一阵,除了成色更好了,也丝毫看不出任何古怪;随即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在口舌间爆开。随着酒水入喉,又有一股暖流很快传遍四肢百骸,隐隐有着飘飘欲仙的错觉。

“嘶......”他盯着孙伯雨看了半晌,“这还是我孙家的‘四时春’么?”

平心而论,喝惯了低度酒的人猝然喝到真正的烈酒,味蕾上确实有些吃不消。饶是孙敬临见多识广,一时也是拿不定主意。

孙伯雨跟着抿了一口,稍稍适应了酒的劲道,这才点评道:“大哥,这酒只怕要换个喝法,大碗猛灌怕是有些吃不消。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往常总有人吹嘘,说什么自家酒水如何如何劲道。这下好了,论起烈性,我孙家‘四时春’算得上当之无愧的独一份!”

“可是......就这般烈法,未必会受食客们追捧。”

“那还不容易!留些烈酒装点门面,谁爱喝谁喝。其余的,”孙伯雨凑到了兄长耳边,“索性拿山泉水兑上一些。”

孙敬临缓缓点头:“似乎是个办法!”

第二日议事时,各人的案几上都摆了两碗酒,不过色泽已与昨日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真正的酒虫,还能从酒水是否挂杯分辨出其中的差别。但王璞没有这种道行,也只能通过品尝得知一碗辣口、一碗稍显绵柔而已。

虽然酒水品质如何他没有太大发言权,不过从孙氏兄弟的脸上还是看到了不一样的神情,这两人显然是满意的。

而之前还对他看不上眼的桑调元明显改换了态度,见礼之时多了一些佩服的味道。

“王管事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是孙敬临见面时做出的定调。虽然通宵未眠,他此刻依然精神矍铄,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真正的兴奋难抑。

“到得今日,我孙家‘四时春’才真正称得上脱胎换骨......”

“东家!”王璞不客气的打断了孙敬临的话语,“时至今日,东家还言必称‘四时春’之名,实则是外宣最大的败笔!”

“这话从何说起?”孙敬临如同被当面浇了一盆凉水,高亢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发怒,咀嚼了一阵王璞的意涵,才开口发问:“莫非是说这个招牌不能用了?”

“正是这个意思!”

如此干脆的态度让孙氏兄弟有些接受不了,孙伯雨分辩道:“可是我孙家酿造‘四时春’已有百年,外间说起‘四时春’就一定是指孙家正店。若是将之一朝废弃,便不怕......”

王璞收起了话语中的锐利,耐心的解释道:“孙家成也‘四时春’,败也‘四时春’。从情感上讲,这个名号融入了孙家的血脉中,确实丢弃不易。可是从理性上讲,花费太多精力去重塑这个名号,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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