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功越来越多,宇文日在朝堂的威望也越来越高,这引起了皇帝的担心。

拓跋珪并不是担心他会造反,而是担心他打破那微妙的平衡,如此于国于朝皆不雅。

拓跋珪本想在贵族子弟中找出一两个能带兵打仗的,形成新势力来制衡宇文日,但这一群不是酒囊饭袋,便早早做了种马,未到而立便失尽精气,如六旬老翁一般。

当然,他也找到几个尚未被酒肉和美色腐蚀的,比如自己的两个儿子拓跋嗣、拓跋绍,但他们又太过稚嫩,还需成长,而谁又能保证他们能禁得住酒色的诱惑呢。

无奈之下,拓跋珪不得不启用自己,大战必亲自挂帅,如此才能摆脱宇文日的阴影。

但这又让他感到极度憋闷,自己十几年前像个长工一般四处征战,回来再向老种马们交租,如今起了一批小种马,而他这个皇帝又要做长工,为小种马们四处征战,真可谓命运不济。

拓跋珪能有如此境遇,表明他已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出于对帝王术的运用,虽不是那么娴熟,但已然在路上。

世间本无帝王术,无数帝王无故暴毙后,便有了帝王术。

帝王术并非帝王独创,它是社会发展的产物,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原始的、本质的诉求,是一种攸关利益的诉求。

对利益的获取和占有,会让人与人产生裂痕,裂痕大小与利益多寡相关,裂痕能否弥合,取决于利益分配。

得利分利,说起来简单,雨露均沾,善莫大焉;大河小河都有水,这才是一个良好的治理生态。

但这个事情做起来却多有竭蹶,利益在手,既得者的占有欲会愈发强烈,而既得者的沾沾自喜又会激发无利者的获取欲。两种欲望的碰撞,会加深人们之间的裂痕,而这种裂痕是无法弥合的。

人终究聪明绝顶,他们知道裂痕不可避免,而人的一生又是如此短暂,在短暂的一生中带着这么裂痕过活,那必将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孤独,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殒命于某个裂痕中,这短暂的一生就更短了。

于是,人们发明了各种术,不是用来弥补裂痕的,而是用来弥合裂痕对心灵的创伤,虽有掩耳盗铃之嫌,却也是不错的精神胜利法。

这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平衡机制,在无法泯灭人性的前提下,或许是最优的解决之道,虽不免有些无奈,却也非常符合人性。

一些用起来顺手的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升级为道,于是乎出现了很多道,夫妻之道、父子之道、朋友之道、君臣之道、媾和之道,可谓有人的地方便有道,只要有人接受,便可大行其道。

天下有道,道道道不尽;天下无道,道道不可信。

于是,各种掩盖裂痕的道便鸡犬升天,成为社会运行的价值标准,为人类社会和每个人披上了华美的霓裳,遮盖了有碍观瞻的躯体,这便是体面。

有了体面,整个社会得以体面地运行,每个人也得以体面地过活,从生到死皆为体面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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