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招手唤来几名宫人道:“怀儿,祖母累了,让她们陪你去玩吧。”小皇帝到底不过四岁的年龄,转眼便忘了刚刚的害怕,找宫人堆雪去了。
太皇太后独坐高椅,带着满目愁容唤我:“阿婧啊。”
殿内只有我与太皇太后两人,她快步走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紧张道:“一路过来可还冷吗,瞧你的手凉的。”
她嘘寒问暖间略略偏头示意我往纬帐旁看去,我那个余光扫了一眼,一名宫女正偷摸的站在其后,分明是个细作,她说罢拉我去茶桌前坐,待我们彻底背过身去,她展开我的手用手指写上两个字:“成否。”
我心下了然,微微点头以示回答:“是有些冷”。”
她微微笑道:“我这腿痛的很,你来给我捏一捏。”说罢拍了拍我的双手,慈和的笑着。
太皇太后跪坐席上,我跪于身前,轻轻的为她捏着,埋首低声道:“迁都一事可有对策。”
她微微摇头道:“还好我身边有你,你若回南阳了,我定会想你的,到时要见你一面,还要宣召,也不知道你多久才能赶来。”
我一瞬时便了解她的意思,是在问我那封信几日可到,她原以为可拖延七日之久,为我堂兄争取时间,可魏溪不受此计,那么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等到信件送到,只怕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我微微笑道:“您前些年赐了堂兄两匹汗血马,若骑上宝马,从南阳到此不过三日,您若想我了,我便骑上日夜飞奔到您身边。”
太皇太后也明白我的意思,沉思不语,只一味的点头。
太皇太后叹息无奈:“这太后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了,也不知迁都路上会不会出意外。”
我看向太后,她故作愁眉模样,拉着我的手亲昵道:“侍疾的事情到底是自家人才安心,你过会儿便去侍药吧。”
眼瞅着时辰将至,迁都绝不可行,而今拖住魏溪脚步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国丧,既然最后是太后殒命的结局,那么为大局计,提前几日殒命也无不可,只是我从未想过,我是那名侩子手,我的脑海中突然闪出小皇帝稚嫩的脸庞,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虽然德行有亏,却不妨碍他们间的母子之情,年幼的小皇帝,也是十分依恋他的母亲,而如今,我要亲手杀死他的母亲。
我微微笑道:“是。”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她的袖中垂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方盒子,随即直身道:“去吧。”
我稳了稳心神,躬身拜道:“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我转身走出,步下台阶时,脚步轻的厉害,暗自攥紧了袖口,大雪初停,宫道上到处是滑溜溜的,覆着一层寒霜,宫女不住的提醒我要小心,我一步步艰难行走着,像极了这十六年来的宫闱生活。
待我到了凤鸾宫,脚步却突然不受控制的慢下,跨过那道殿门,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公主,您可来了,太后不愿意吃药。”内监急慌慌的从殿内奔出,一见到我便像是见到了救星:“先前的药凉了,正在灶上温着。”
片刻后,我还是迈出了这一步,跨过了凤鸾宫的殿门,只是嗓音微颤,有些心惊:“我去拿药,你们先服侍太后起身。”
太后的药就在我眼前,我掀起药瓮盖子,将那盒毒药一股脑全部到了进去,然后抖着手将药倒入碗中,一双手颤着端起,很烫,却抵不过我此刻心中的害怕。
可虽然害怕,却还是要做,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去做这件害人的事情,若太皇太后下毒被查出,魏溪必定大做文章,到时不仅伤了祖孙之情,也会使小皇帝处境愈加恶化,只有由我来做,魏溪才会因为顾及南阳军而发作不得,利害关系如此明确,我也顾不得害怕,一步一摇的走到了太后床前。
她微闭双眼,嘴唇干涸,我扶起她,她张开早已灰暗下去的眼眸,目光落在我捧的药碗上,我略定了定心神:“太后娘娘,药已好了,喝完了上路吧。”
她忽而垂下几滴清泪,往日见惯她珠玉满头,嚣张跋扈的样子,而今瞧着她素容净面,身如枯槁,竟生生涌出几分不忍来,她夺过我手中的药碗,一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随即倒在床上,大概是毒性发作,在她奄奄一息快要去时,忽而紧紧的抓住我的衣襟,泪从眼角滑落,咿咿呀呀道:“下雪了,给陛下穿的厚一些。”
说罢她垂下双手,头歪在一旁,我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已然全无了,我将她扶正,盖上锦被,随即装作意外的样子,连滚带爬的往殿外跑:“快来人!太医太医!太后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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