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致远的尸首躺在茶摊里,谁也没敢动。

马昂侄子鼻青脸肿的跪在茶摊外的地上,他的周围站了一圈已拔出刀的辛致远的随从。

他们死死盯着另一边马昂几人。

辛燮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他走进摊里,蹲下看了看辛致远的尸首。

“跟我那嫂嫂说了吗?”

“没。”

辛燮点头,站起出了茶摊,向被人搀着的马昂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马昂勉力打起精神,道。

“回官人,我身子不好不能饮酒,你家远哥儿不知情,劝我喝了一碗。”

“喝完后我身子不适,我家明哥儿一时想岔了,便做了这样蠢事。”

“嗯。”

辛燮听完应了声,然后又转头问了拔刀的辛致远随从。

“二狗,是这么回事吗?”

“官人,他们要走,远哥儿知道他们一路辛苦,便好心给他们饯行。”

“他们喝完走后,远哥儿也给我们点了些吃的,谁知刚吃不久,这小子就发了疯似的冲了来。”

二狗哭着指向摊内。

“大虎他们被撞的站不起来,远哥儿被这小子用刀子捅了好多刀。”

辛燮叹了口气,拍了拍二狗肩膀,蹲下问马明道。

“你呢?为什么要杀致远?”

马明咬了咬牙,看着辛燮道。

“辛致远目中无人,明知我大伯不能饮酒却还无故羞辱我大伯,我受不了委屈,便把他杀了!”

说完叩首道。

“无论如何,都是我心里火起,才做了这般事情。”

“官人杀我可以,只求莫要牵连我大伯。”

说完马明抬起头,深吸几口气,闭眼道。

“官人动手吧。”

辛燮听完,站起看了一圈不远处围观的众人,想了想,招手让人去城里通知嫂嫂。

接着朝身后一个汉子道。

“扶他去歇一歇。”

辛燮也在一个凳子上坐下,看着汝阳方向,又挥手招来一个汉子到身边,轻声吩咐几句。

那汉子边听边瞧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小民,然后点头回了城。

几株香时间后,数匹马从汝阳出来,到了茶摊前时,一个妇人跳了下来。

她刚看了一眼摊内躺着的尸首,当即就尖叫一声,快走了几步,然后流着泪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最后她终于是大哭着扑上去。

辛燮一时间也红了眼睛,走到妇人身旁站着。

哭了小会儿后,面容扭曲的妇人转头看向辛燮,咬着牙问道。

“是谁?”

辛燮抹了抹眼泪,看向马昂那边,道。

“那个伤了的。”

妇人看了过去,瞧见了马明。

“我儿看着,娘给你报仇!”

妇人喊着,捡起辛致远掉落在一旁的腰刀,拔刀就要冲向马明。

“嫂嫂!”

但她却被辛燮一声喝住。

她转头瞪向辛燮。

辛燮走到妇人身前,拿下她手中腰刀,然后走出摊子,看向马昂一行人,口中喊道。

“诸位。”

“这马明虽杀了我侄儿致远,但起因却是因致远无礼,他昨日就知马昂身体不适,今日却还要其强行饮酒,致使他侄儿马明怒从心起,做了这般事情。”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辛燮声音在颤抖一般。

“致远既是我侄,待人做事就应当谨慎小心,但他却骄矜自负,倚势欺人,不识得大体。”

“今日之事,错在致远,我不意怪罪旁人。”

“马昂,你们回去吧!”

说罢,辛燮不顾他人反应,返身回摊子抱起辛致远的尸首。

妇人站在原地呆愣一会儿,然后疯似的冲到辛燮身前抢起了辛致远的尸首,一边抢一边喊道。

“不要动我儿子!”

“辛燮!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不要动我儿子!”

“不要动我儿子!”

辛燮随从上前想拉开妇人,却被辛燮喝住,只听他流着泪道。

“嫂嫂,致远跟我这么些年,功劳苦劳我全都看在眼里,更别说他还是我唯一的侄儿,我难道不想为致远报仇吗?”

“可我身居高位,旁人都依照我之行事而行事。”

辛燮抱着尸首走出摊子,仰头哭道。

“上行而后下效!今日我若因果不分,偏袒了自家亲人,那明日他们若依我行事,我又该怎样治理这些朋友兄弟?”

“而我又与之前那些蒙古鞑子有什么区别?”

辛燮眼睛通红的看了一圈围观众人,哽咽道。

“致远无礼,这事怎能怪罪人家?”

最后他抱着尸首上了马,道。

“嫂嫂,这事你怨兄弟一人就好!”

然后骑马奔向了汝阳。

“啊!”

妇人哀嚎一声,大哭起来。

马明瞧着辛燮离去,迷茫的朝马昂看去。

马昂看着四周议论的众人,叹了声气,强撑起身子,上马道。

“走,回汝阳。”

马明看了看哭的撕心裂肺的妇人,忽然有些畏缩,他喃喃道。

“大伯…我…我…”

马昂见了马明这般模样,心里火气上来,勉力抽了马明一鞭,喝道。

“上马!”

“他们回了城后,剩下的事小老儿就不知道了,只清楚这妇人辛阿钱把送回家的儿子的尸首扔在了这,每日都在这哭。”

周群听完,看着妇人那边应声点着头。

“怎么?”

杨梦真吃着已经下肚大半的第二张肉饼,问道。

“你还去不去了?”

周群向西北方向看去,想了想。

……

“辛燮这人还挺会造声弄势的。”

梦姐儿一手支着脸,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糕点,朝着换完了衣服进屋的钟越说道。

钟越点头,瞧着桌上几盘糕点道。

“等下就是吃饭时候了,少吃些。”

梦姐儿捏起一块递向钟越,笑道。

“你爱吃的酥糕。”

钟越接过坐下,咬了一口,眼神看向屋外,他忽然想起一个场景,于是他朝梦姐儿说道。

“之前在汝阳时候,我去一人家中做客,那家大姐儿拿了自己吃了一半的鸡蛋给我。”

“还没等我做什么,她家邻居的男娃就接过吃了下去。”

说到这,钟越笑了起来。

梦姐儿听了,哼了一声,道。

“所以你故事里才有安满儿喂给周群吃东西,对吧?”

钟越晃了晃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

“写那段的时候,我只想起了你对我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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