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东林浅浅抬了下眼皮,又立马垂下,躬身朝裴靖一礼,语气敷衍地说了句“裴相出尘绝世,某亦心向往之”,随即饮尽盏中酒,快步退回到杜鉴身后,迫不及待地远离裴靖。
裴靖浑不在意,依旧保持着对杜鉴和杜家的尊敬,热情邀请祖孙二人入座,重新上饮食歌舞。
亭中丝竹管弦声动嘈杂,正宜说说闲话。
宋鹤端起一盏酒,往裴靖这边歪了歪,表情意味深长,“你打算与他家联姻?”
裴靖扯了下嘴角,“老师,可不可以不要看学生的热闹?”
宋鹤没好气地乜着她,“为师这是关心你,怎么能说是看热闹呢?”
裴靖无奈地与其碰了下盏,“怎敢联姻,学生不要命了?”
夹在中间的林正和幽幽太息,“他这位置可不好摆噢!”
裴靖亦是嗟叹,又给自己斟了盏茶汤,代酒浇愁。
若是正经联姻,且不说将宁宴置于何处,文御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教她当点心尝尝鲜,可没教她端上食案当正餐。
若是将其放到等同于盛瑾瑜的位置,杜氏的反应她想都不敢想,她自己也懒得再端一碗水,又不是千手观音,哪端得过来那么多碗。
但若是还不如盛瑾瑜,只当作露水姻缘,那此事可没意思了,枉费她与盛瑾瑜抢办这场“曲水流觞宴”。
她甚至想过重施泸州之计,杀死杜东林,逼反杜氏,可惜文御尚且顾念着当年之功,于心不忍,拒绝了这个提议。
难办哪!
裴靖扭头看向宁宴,想看看那人是何反应,是否需要她再解释安慰一下,不想却意外对上了明庭竹的视线,顿时感觉事情更难办了。
明庭竹的眼神过于直白,即便是不知内情之人,随便扫一眼也能看出当中蕴含的炙热感情。
裴靖被盯得头皮发麻,悄悄推了明景良一下,暗示对方借一步说话。
见父亲跟随裴靖离开等风亭,明庭竹不由得脸色一变,辄欲起身跟上去,却不知衣摆被何物压住了,刚动了下腿便被硬拽回座上,低头一看,宁宴的软座正垫在他的衣摆上,整个人压在上面,难怪他几乎动弹不得。
他叫了几声“凉国侯”,对方不知是当真没有听见还是故意不予理会,一直与旁人饮酒闲话,对他的呼喊与推搡置若罔闻。
明庭竹心下着急,用力扯了宁宴一下,称要更衣,请宁宴起身让一让。
宁宴立马说他也要,转头与同僚告了声罪,放下酒盏与明庭竹同去。
明庭竹借口着急,大步在前面走着,试图甩掉宁宴去找裴靖,以阻止裴靖与父亲商谈婚事。
他知道文御已看好人家,只待与父母议过便下制赐婚,二人出去单独谈话多半是为此事,皇命不可违,只能扼杀于半途。
宁宴像是当真以为明庭竹要如厕,勾着明庭竹的肩膀一路往山下走,看方向是准备去说经台,那里房舍林立,应当有更衣室。
明庭竹几番推诿不过、挣脱不得,眼看事态迫在眉睫,索性不再隐瞒,直接将宁宴拦在山路上说明原委,并利诱宁宴站在他这一边。
宁宴听完,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明庭竹的肩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带他回去找裴靖。
可惜此时回去已是晚了一步,裴靖与明景良已谈罢返回等风亭饮酒吃茶。
明景良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告诉众人他刚刚了结了一桩心事,轻快且充满感激。
明庭竹见之,一向得体的笑容瞬间崩塌,一时罔顾礼节,冲过去硬拉着明景良跑去了外面。
宁宴趁机凑过来与裴靖汇报明庭竹方才一番作为,裴靖后怕地撇了下嘴,这二人回来的时候她与明景良刚刚坐下,真是好悬!
“国公对陛下说的婚事可还满意?”宁宴紧张地看着裴靖,生怕裴靖摇头说“不满”,明庭竹的婚姻大事再继续拖延下去。
“当然!”裴靖点头,给宁宴递了盏茶,“忠烈之后,鸿儒门楣,自是十分满意。”
文御选的是文贞公唐齐卿的嫡长孙女,唐娘子年正二十,这个年纪在江北之地正当婚配,出身声望配明氏亦绰绰有余,这还有何不满?
宁宴松了口气,俄而眼珠一转,说了声“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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