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合理,却又实在巧妙得很,互相发难的时机正好赶在春闱前后。
春闱前一日,裴靖与伊氏兄弟弹劾杜鉴。
此时距盛氏谋反案将将过去一年,杜地藏的所作所为很难不使人浮想联翩,裴靖同党之外的朝官亦连续上表恳请严查。
文御从善如流,辄以“阻挠御令实施,违制养私”为由罢杜鉴相职,贬工部尚书,命杜氏内外官人皆停职待查。
至殿试,文御抱病未出席,乃由裴靖与宋鹤主持。
试后第三日,杜鉴寻齐证据、罗织罪名开始反击,裴靖获罪罢相,贬太子宾客,赋闲待查。
裴靖卸职后,宋鹤代文御受了谢师礼,天子门生变成了“宋相门生”,诸新郎官仍与裴靖有着鉴拔取第、同师之谊,而与杜鉴无任何关系。
如此天衣无缝的算计,确实符合裴靖一贯滴水不漏的作风,尽管这次她本人未能置身事外,但留给众人的心理阴影还在。
杜鉴尤为不安,坚决不信裴靖会就此倒台,认为这也是其计划中的一环,定是想由明转暗,藏在家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故而万分纠结,想裴靖被罢,又怕裴靖被罢,派了七八个人轮番监视裴邸的一举一动,对方越安静,他越忐忑。
裴靖实在冤枉,她在家什么都没干,每天睡到自然醒,看书饮茶,养病发呆,闲得她都有点想念文承德了,可惜那人未过三试,放榜当日便在宁宴的资助下哭着乘车返乡了。
盛瑾瑜端着切好的果盘坐到茶案另一侧,饮了盏茶,食了半个桃子,问裴靖要不要出门走走。
裴靖打量着这人,“我倒可以,但你……”
盛瑾瑜悻悻住口,给裴靖塞了个杏脯。
“你偷吃冬晚姐零食!”裴靖鄙视地瞥了盛瑾瑜一眼,又拿了两个,“新晒的吗?”
盛瑾瑜哪知是不是新晒的,他路过看见便抓了一把,“挂在屋檐……”
“谁偷我杏脯了?”冬晚撞开门跑进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嘴巴鼓鼓的两个人,“是不是你们?”
裴靖只是摇头,不张嘴也不吭声。
盛瑾瑜把手藏在案底,无辜地看着冬晚。
冬晚急得直跺脚,“我在里面下药了,拿来药耗子的!”
盛瑾瑜身体一僵,立马去掰裴靖的牙,“快吐出来,别吃了……”
裴靖的下巴被掐得生疼,没好气地拍掉盛瑾瑜的手,“你是不是傻,家里哪有耗子,都不够策策和小五吃的。”
冬晚见计谋得逞,顿时哈哈大笑,叉着腰要裴靖给钱,她约了一票姐妹,今晚要去“不知晚”聚会。
“你拿我的钱去不知晚聚会?你明明可以白吃白喝却还肯给钱,”裴靖感动得热泪盈眶,“滚,没钱!”
冬晚不信,扑过去在裴靖身上一阵摸索,掂着小钱袋心满意足地离去。
盛瑾瑜忽然笑出声,“赋闲的日子也很好,是不是?我居丧时常常幻想和你隐居山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气不好时在家待着,天气好时出门走走。”
裴靖低头收拾着被揉乱的衣裳,“隐居的前提是有钱,没钱如何隐居?”
“卖字画文章,”盛瑾瑜说得十分轻巧,“我从前卖过,一幅画顶好几年的官俸。”
裴靖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是盛氏的少家主,你卖的是盛氏少家主的字画文章,而非字画文章。”
“又打击我!”盛瑾瑜幽怨地嘀咕一句,起身走出去,“我去取点小食,我们边吃边聊……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裴靖点点头,趴在窗台上望着园景失神。
盛瑾瑜来去不过半刻钟,回来发现裴靖又睡着了,像一只猫一样揣着手缩在角落里,下巴垫在窗台上。
他站在榻前定定地看了会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瘦出棱角的脸捧进手心里。
鸦羽振颤,漆黑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他俯下身体,声音轻若微风,“累了吗?我陪你小憩片刻?”
裴靖愣怔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她说话,为缓解尴尬,便开了个玩笑,“你心跳好快,隔得这么远我都能听见,是不是心里有鬼?”
盛瑾瑜垂下眼睫,无声叹息,“你的很慢,离得这么近我都难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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