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口,嗓子里仿佛塞满了暄软的布,一个字也吐不出,只得急喘几下,将堵在喉咙里的血团用力咳出,方觉气息通畅许多。
张赋秋看着地衣上好大一团血渍,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要哭出来,“你可别吓奴呀!奴扶你去床上躺着,等下给你传御医……”
细语繁杂中,外殿说话声遽停,文御扬声询问内殿在折腾什么。
张赋秋焦急开口,“陛下,裴相……”
裴靖一把抓住张赋秋的手腕,摇了摇头。
张赋秋迟疑片刻,忐忑改口,“……衣角带翻了一个小胡床,奴搬到角落里去。”
文御顺口责备宫人乱放东西,教张赋秋收拾干净些,免得伤到裴靖。
张赋秋一边应声称是,一边扶裴靖往床上去。
裴靖双腿麻木,无法站立,只得任由张赋秋像拖尸体一样拖到床边,再攀住边沿爬上去,扯下外袍指了指那滩血渍。
张赋秋将衣裳丢在地上盖住污渍,位置离床不远,看着倒也称不上突兀。
他帮裴靖摆正身子,又盖上被子,着急问到底哪里不适。
裴靖嘴唇颤了颤,依旧说不出话来,只摆了下手,示意不必管她,只管离去。
张赋秋哪敢扔下裴靖不管,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奴去叫张奉御来看看!”
“别。”裴靖汗透中衣,终于自喉中艰难挤出一字,抱着被子躲进内侧,“明天……会好的。”
张赋秋不敢信这话,也知御医恐怕治不了裴靖的病,当下只能再三询问,需要他做些什么才能缓解痛苦。
“好多了……你去……陪陛下吧……”裴靖蜷缩在角落里,仿佛一只重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伤口,谁也不想理会。
张赋秋站在床边,盯着裴靖阵阵战栗的背影看了半天,沉沉叹了口气,放下帐幔走了出去。
文御见张赋秋再次现身,问对方为何不留在内殿伺候,跑出来做什么。
张赋秋张了张口,终是选择替裴靖隐瞒,笑着说裴靖已睡下了,嫌他吵闹便把他撵出来了,暗地里祈祷裴靖快好起来,莫要惊扰到文御。
文御翻了个白眼,“你不止吵闹,还非常没眼色。”
张赋秋尴尬地笑了声,“呵呵。”
一想到裴靖正在内殿等着,文御便没心思继续听妹妹老生常谈,遂松口答应明日会召见青川,以安抚文禾的躁动纠缠。
文禾果然欣喜不已,高高兴兴地谢恩,终于满意离去。
文御没好气地骂了句“女大不中留”,由宫人服侍着洗漱过,又散了散水汽,方走进内殿。
张赋秋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胆战心惊地注视着文御的动作。
殿内帐幕重重,烛火映帘,光圈暗淡微红,愈显旖旎。
望见帐幔后安静蜷卧的人影,文御不自觉松了紧蹙一夜的眉心,蹑手蹑脚步入其中。
余光瞥见地上的衣裳,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欲捡,“怎乱丢衣裳,是打算换洗吗?”
张赋秋快步上前帮忙宽衣,“陛下且就寝,奴来捡。”
文御不疑有他,提醒张赋秋别忘记把公服提前拿出来。
“陛下放心便是,公服已放好了。”张赋秋连连点头,伺候文御躺下,立即熄了灯烛,捡起衣裳匆匆离开。
文御本想借着烛光好好看一看裴靖,哪知张赋秋又多此一举,不免无语地抿了下嘴,转身将裴靖捞进怀里,贴在一起酝酿睡意。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了异常,裴靖并未更衣,且一直在打寒颤,衣裳带着些潮湿独有的冰凉,他忙将人翻过来,借着窗绢透进来的光亮,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张沾血惨淡的面容。
他当即慌了神,“腾”地坐起来,轻轻晃了晃裴靖的肩膀,“晏方?晏方……你醒醒,千万别吓我……晏方?张……”
正当他准备喊张赋秋传御医时,手腕忽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只手又冷又瘦,如霜雕的骨头,冰得他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喊……”裴靖意识模糊地嘀咕一句,“好疼……”
“冷?”文御一愣,忙将二人衣衫褪净,紧紧抱进怀里暖着,“好些了吗?我传李奉御来一趟好不好……”
“别。”裴靖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抱紧了文御,收起十指的指甲,在对方背上抓挠着,胡乱安抚着,“好多了……好多了……”
“当真?那就好、那就好……”文御浅浅松了口气,扯过锦衾牢牢裹住二人紧贴的身体,轻轻亲吻着裴靖汗湿的鬓角,“我在这里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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