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都到这了,总该说点什么吧。

汪芷年很努力地想找出从前相处时温馨的过往,依旧不知道说点什么。

总不能说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吧。

扪心自问,这事又不能怪她。初次见面时,贺标正倚坐在一棵桂花树下看书。小时候的贺标生得唇红齿白,专注读书的样子又是那么的从容安宁,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好看的小郎君多看几眼怎么了,她只是犯了全天下娘子都会犯的错误。

与此同时,贺标也注意到自己身旁多了个小娘子。小娘子长得很美,但为什么一直用那种炙热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他放下书,与汪芷年四目相对。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再想起这些事,汪芷年有些恍惚,初见时二人还是互不对付的稚童,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说心里话,她对贺标算不上讨厌。虽然贺标的勤奋给她带来了不少的困扰,但在其他方面二人也有不少的共同语言。比如她们都很喜欢桃花,喜欢品诗读词,喜欢赏月,还喜欢一起捉弄贺枥。

最主要的是,她对长得好看的人讨厌不起来。

“那日在成文殿,多谢你替我解围。”贺标已经端起酒杯。

他原以为那日汪芷年是专程赶来看他热闹的,没想到是来帮自己的,真是让他意外。

汪芷年觉得贺标可能误会了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瓷杯相碰发出好听的叮叮声,二人的身影在烛光的映衬下被无限拉长,最终交叠在一起。

一杯酒后,贺标醉了。

他枕着手臂伏在桌上,任凭汪芷年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随后汪芷年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贺标的手背,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贺标酒量差,但不知道有这么差,居然一杯就醉了,这酒量怕是连从前起义军中那位已经拿不动刀的张老爷子还不如。

汪芷年并不知道张老爷子叫什么,她只知道张老爷子已年过古稀,本该是在家享福的年纪。奈何那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自己唯一的儿子又被前朝廷抓了去,儿媳因为此事伤心欲绝撞柱而亡,尚在襁褓中的孙子也被活活饿死。

一连失去三位亲人,张老爷子深受打击,准备求死时遇见了天临帝带领的起义军。

他想,自己都这把年纪了,死是早晚的事。可是前朝廷害他家破人亡,此仇不报,他又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亲人。若是能加入起义军,在自己临死前拉上几个垫背的,那也算是为儿子儿媳和小孙子报仇了。

天临帝称帝后,汪芷年就再没见过张老爷子了,有人说他回到从前的家里去了,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汪芷年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起身想去屋外叫白兰进来,好一起把贺标扶回寝宫内休息,不想自己的手正被贺标牢牢抓住。她想用力把手从中抽出来,反而被握得更紧了些。

感受到她的动作后,贺标终于抬起了头。

贺标有着一双风情万种的丹凤眼,眼角因为醉酒变得微红,像是刚哭过。此刻他正用这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汪芷年,那眼神,看狗都深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汪芷年又一次红了脸颊。她是真没想到,只知道读书务政的贺标醉酒后居然是这样的,和平时坐怀不乱的样子截然不同。

见汪芷年不再挣脱自己了,贺标接着背:“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他就这么拉着她的手,背完了一整首《留别妻》。

汪芷年:有感动,但不多。

接下来的时间里,贺标一直在背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完这句,贺标又自言自语,“不行,后世多用此诗形容妇女被遗弃,不能说这个。”

汪芷年被他这话逗得哭笑不得,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贺标打断。

轻云散去,月光透过纸窗柔和地照在她们身上。贺标的诗还在背,汪芷年也还在听,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房中不再传出贺标若有若无的声音。白兰走进屋内,发现两人正依偎一起,靠着玫瑰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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