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划出莲池,阿燕和银屏另一个丫鬟阿梅已经在岸上抱着一大堆莲蓬等在那儿。几人返回陈家,陈逸看着秦山身上的泥水,惊讶地说:“如何弄成这样?阿燕,快找件我的衣服给三郎换上。”秦山笑了笑:“陈叔父,没关系的,我晚上回客栈再去换吧。”陈逸说:“这等小事,何必客气。让他们赶紧给你洗了,出门在外省了麻烦。”秦山推脱不过,只好从命,别别扭扭地换上一件茶白色的葛袍。陈逸看着眼前这个俊朗挺拔的年轻人,微笑道:“叔宝兄后继有人,我真是为他高兴啊!”阿燕一边端上饭菜来,一边问:“先生,可要饮酒?”陈逸笑道:“今天有远客,自然。”

两人聊起家常,秦山慢慢觉得这个老人有点特别。乍看上去形容很普通,普通到说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特征,甚至说话也是慢悠悠的,似乎还带点迂腐,和父亲嘴里的“前东宫干才”相去甚远,但聊着聊着,会发现他把所有细小的事情都观察到了,考虑到了,秦山开始有点发毛,这老人恐怕能猜到他来做什么的吧?他看看桌上精致的饭菜,葱醋鸡,五生盘,乳酿鱼,藕片,鸭花汤饼。阿燕又摆上白瓷酒杯和筷子,陈逸忽然说:“阿燕,二娘在做什么?叫她来用饭。”阿燕答应着去了。

片刻,银屏来了,已经换了装束,秦山平静地起身以示礼貌,心里却愈发有点不安——她换了件樱草色卷草纹的短襦,系一条鲜艳的石榴裙,清水芙蓉变成了娇艳的牡丹,越发显得容光照人。他到底,该怎么向这老人开口?他朝陈逸看了一眼,陈逸温和地微笑:“屏儿,过来坐。”

银屏也很平静地向父亲行礼后坐下,陈逸和秦山从吐谷浑战事聊到长安近年的风土人情,她几乎不插一句嘴。这个季节的黄昏十分惬意,树木和花草的清香淡淡地扩散在空气里,秦山不由得趁陈逸吩咐添酒的时候转过脸偷瞄了一下银屏,从侧面只看到她粉扑扑的脸颊和低垂的睫毛。

她慢慢放下筷子:“世兄,阿爷,你们聊,我先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陈逸说:“些须小事,何必这么紧张。三郎,我看你今晚就留下,明天一早再去公务也不迟。”秦山说:“陈叔叔,我那两个同僚还在客栈呢。”陈逸说:“不妨!你告诉我哪家客栈,我打发人去告诉他们一声。江州不比长安,又没有宵禁。这么多年没见你的父亲了,我得好好和你聊聊。”秦山迟疑一下,只好答应。

一老一少坐在庭院里,一直聊到太阳落山。陈逸派去板桥店的仆人阿长返回,恭敬地对秦山一礼:“秦郎君,已经告诉把消息告诉那两位军爷了。”秦山说:“有劳。他们在做什么?”阿长说:“回禀郎君,他们二人,似是疲乏不堪,都在榻上躺着。”秦山的嘴角不由得勾了一下,杨卫是年少体弱,林远威估计是无聊至极,要是知道自己来陈家做什么,估计少不得骂上一个月。陈逸把杯里的酒喝完:“三郎,我老头子光顾着和你说话,忘记了你一路劳顿了。让阿长领你去歇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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