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山先带着他俩去了江州军府,把公文递到。返回客栈,他对杨卫说:“侯将军告诉我说,你这次要去的是都昌的军府,要确保把你送到。今日是来不及赶去了,我去拜访一位故交,明儿一早出发送你过去。”杨卫乖乖点头:“是,秦兄。”“秦三郎!你要丢下我们?太过分了!”林远威吼道。秦山微笑:“的确不方便带你去,得罪了。”他换上月白色的襕袍,牵着马出了门。
在城里一路行来,他终于打听到陈逸家。昨日一场大雨,天气虽放晴,地上还有些湿滑,令他奇怪的事饶是如此行人却不少,走至巷子口,他发现原来这里有一家医馆。秦山走进巷子去,终于寻到陈府字样,门面不大,抬头可以看到院中的绿荫。秦山的心突突狂跳,愣了一会,他终于伸手叩着门环。一个老苍头来应门,秦山报过姓名,须臾,那人来请他进去,接过马缰。一进门,秦山觉得自己眼前顿时一亮。院里地方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很整洁。一个看起来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书卷,从绿树下的石桌旁站了起来。石桌旁一排篱笆,篱笆上各种颜色的月季探出头来,显得生机勃勃。
那人用一双和年龄不相称的清亮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秦山顿时有点发紧,拱手为礼:“是陈叔父吗?”男子点点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气,说话慢悠悠的:“你就是叔宝兄的三郎怀玉?长这么大了!”秦山也有点好奇地打量着陈逸,他对陈逸的长相没什么印象了,因为那时他还很小。陈逸身量颇高,秦山记得他的年纪比父亲秦琼小几岁而已,但看起来白发很少,比秦琼要精神得多。秦山恭敬地躬身:“小侄见过叔父。”陈逸扶起:“三郎多礼了!”他向里面叫道:“阿燕!送一盏乌梅浆过来。”
里面答应着,很快穿着蓝色粗布衫裙的阿燕脚步轻盈地出来,看到秦山,吃惊地叫道:“哎呀,是秦家郎君!”她夸张的样子让秦山有点尴尬,只好微笑了一下。陈逸问道:“你父亲身体好吧?”秦山点头又摇头:“尚可,不算太好。”陈逸说:“我听屏儿回来提过。”秦山突然一阵紧张,下意识地紧紧握住瓷杯,自己都感觉到那份汗湿。陈逸微微叹口气:“叔宝啊,沙场征战,消耗太过。不过,三郎,有你在,你父亲应该是极欣慰的。”阿燕在旁,突然开口:“二娘去采莲了,要不要我去找她回来,刚好剥莲子吃。”“这丫头好兴致。”陈逸说,“那你去找她回来吧。”阿燕说:“不知她今日采了多少,她若采得太多,我得让阿长同去。”秦山说:“需要我帮忙么?”阿燕说:“郎君若能同去也好。”“阿燕!”陈逸几分责备,“这是怎么和客人说话,第一次上门就劳驾人家。”“不妨不妨!”秦山突然心头豁亮,明白了阿燕的意思,站起身来,“请叔父稍候,小侄去去就来。”
秦山做礼辞出,和阿燕一起出来,不由得擦了擦额角汗水。阿燕看着他笑:“我说,秦郎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秦山窘笑一下:“屏儿去的那里是否很远?哎呀,我忘记牵马了。”阿燕大笑:“这里不比长安,城小。骑马反倒不好走了。但一会我得撑着船去,莲池里倒是大得很。”秦山跟着阿燕出了城,远远便看到浩浩荡荡似乎无穷无尽的高高低低的莲叶,粉白艳红的莲花点缀其上,清风吹来,简直是一幅人间盛景。莲叶间,穿行着很多年轻姑娘,笑语阵阵,不时还有动听的歌声。阿燕拖过一条小船来:“秦郎君,上船。你得耐心点,我带着你划得会慢些。”秦山不以为然:“告诉我怎么划,我来。”阿燕摇头:“你是旱鸭子,当心船没动自己先下了水,我可吃罪不起。”秦山嗤笑:“我怎么会是旱鸭子?”他学着阿燕的样子操起一条竹篙,很快像模像样。两人划进了莲池深处,秦山有些着急:“这么大的池子,怎么找人?”阿燕也嗤笑道:“慢慢找。”阿燕继续往深处划,莲叶越来越密,把人声都隔在了外面。秦山叹道:“果真是莲花过人头啊。”阿燕突然竖起耳朵,凝听着什么,秦山屏住呼吸,听到远远传来的一阵歌声:“…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他的心砰砰狂跳起来,那个声音…是她绝不会错!
阿燕扬声喊道:“二娘!二娘!还不快出来,有客人来了!”“谁啊?”莲叶中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回应,一阵竹篙拨水的声响,一丛莲叶被拨开,露出一张笑盈盈的脸。银屏坐在小船船头,小船那端的另一个年轻丫鬟正在把船撑过来。她大概是忙了半日,一张粉扑扑的脸极为生动,鬓角挂着亮晶晶的汗珠,月白上襦和妃色的裙子已经粘了点泥水。银屏向这边看过来,看到秦山,突然笑意在脸上凝结。秦山也呆了一下,站起身来向前迈了一步,他忘了自己是在船上,突然身子一晃,失去了平衡。小船晃荡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身子向后倒去,还好手摸到了一样东西,紧紧抓住,总算是未曾落水。秦山迅速镇定下来,把住船舷慢慢站稳,袍子却溅湿了一大片,不经脏的月白色顿时看上去甚为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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