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西门昭看向幼时偶像如今同僚,他是如何放下私仇,以扶持贞元为条件,去与赫连渊达成协议,为家族及龙卫公府平反的?

他的疑惑没能逃开沈玄微如炬的目光,男子凝视着他,似乎透过他在凝视长空流云下那不朽的丰碑:“内行怀柔,外扶楼烦,和解西漠及云地,共抗伊哈,以求宇内清廓,天下大同,此乃先太子殿下毕生宏愿,兰亭,一日不敢忘记。”

他为宇内清廓,天下大同,可以放下个人和家族的夙怨深恨,西门昭不禁动容,再听他提起先太子,眼前更忍不住一遍模糊。

那位胸怀四海,令他高山仰止的兄长,多少次,特意从冗繁忙碌的政务和诡谲复杂的风云中抽身,来教导仍是少年的他和靖王,身为王公子弟,凡事立足之处,不应是个人得失,家族荣辱,而是百姓福祉,社禝兴亡。

他以自己的生命,为靖王平定河山筑起不可逾越的道义高台,而众多亲人的凋殒,龙卫府的覆灭,实际也与西漠并无关联。

我怎忍心让他失望?西门昭哀伤幽深的目光与靖王悲戚追思的眼神相遇,两兄弟不约而同地升起同样的念头:先贤遗愿,我当百死犹追。

沉吟良久,答复:“我朝与西漠对峙多年,军中和民间积怨,非一朝一夕能消,何况西域的局势错综复杂,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两个大国重启谈判,免不得影响到其友邦或附属国,他曾纵横西域,组建联军,深知各国内外的纷争和矛盾。

先太子的眼光竟如此深广?苏容若从微微惊讶中回过神,阿禧之于西漠,正如穆那冲之于云国,是最佳的和谈使者。

想罢便满含期待地建言:“便因事难才来请你,你看,能否用利益去打动西漠?比如,共同开采萨纳沙漠的燃油,以此换取青穹的归属权。”

毕竟,青穹是亚特人情感的寄托,对西漠却不过是一方带来税收的土地,如果能换取长远的经济利益,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不妨拉上楼烦和宁都诸国,一齐给西漠施压。”沈玄微补充,两国间的冲突一旦停止,丝路畅通,各小国从往来贸易的抽税一项便可得利良多。

靖王立即表示同意,若与西漠和解,贞元朝可以抽调更多兵力和资财,集中力量平息内患。

西门昭将夜光杯在手中转得数圈:“金瞳曾立誓,楼烦与我朝世代友好,永不兴兵,他那厢没有问题。”

“金铃还问我,楼烦可否派贵戚子弟到南山书院读书,曼达山学医。”苏容若微笑,那是个聪明的,知晓长久友好需要相同的文化和价值观为基石。

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

靖王明白爱妻之意,点头赞许,转瞬却修眉微皱地说:“我们先和陛下谈好再庭议,我担心,英王那处怕有些麻烦。”

他这个叔公,年纪和他爹武安帝差不多,当年皇族子弟都随他阿公东征入主中原,叔公留守青穹,结果不仅丢掉族人的繁衍地,还被砍下一只胳膊。

泰康帝深知西漠强大,不仅不降罪幼弟,反而怜惜他的残疾,赐地齐州,封英烈郡王,郡王在靠山临海的富庶之地闲散多年,直到贞元登基后,才一路西来,成为新朝资历最老的支持者。

贞元感念长辈的忠诚,晋封他为英亲王,虽说他的作用更多象个花瓶而非柱石,但朝堂遇上重大事宜,也会虚心听取他的意见。

英王进退有度,从未以老卖老地对朝务横加干预,但靖王却知,他被西漠人所伤,曾经的近卫大半死于那场战争,怕是难以放下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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