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敬老院,我看见好多上了岁数的爷爷奶奶,有手在耳边打罩的聋子、有扶着墙上把手走路的瞎子、有腿一走一擦地瘸子,在他们身上有各式各样的缺陷。
在家里都没有什么好吃的,他们在敬老院生活应该是更难啦!这些行动困难的人每天还要出去捡柴禾,引火烧炕,去乡政府的西侧学校和邮局墙外捡一些旧鞋和旧衣服,都是无儿无女的老人,孤苦伶仃。裸露着日渐干瘪的皮肤,身体僵硬而失去活力。
父亲放下弟弟,让我俩到外面玩儿,他义务帮助这些老爷爷理发、刮胡子,父亲的手推子咔哒咔哒地有节奏地响,一会儿工夫大家都收拾利索地坐了一排,脸上洋溢着笑,一笑褶子都舒展开了。他们个顶个的瘦,有的甚至是皮包着骨头。在皮与骨之间空空荡荡,坐在凳子上会发生撞击,行走到一起会发生撞击,是硬碰硬的撞击。除了他们先天不足以外,还有的就是营养补充的缺失。他们吼喽气喘的,半天也喘不匀一口气,说不定那一口气上不来就结束了生命。就像祖父咽气的时候一样,连喘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里的粮食不够吃是铁定的事实。母亲特意攒的粮票让我换糖球吃了,我还是没有悔意,他们又不是亲人为啥要帮助他们呢?我不能理解。
父亲抱着我坐在椅子上,对我说:“姑娘,能不能去让爷爷奶奶稀罕稀罕你?”
我应了一声就连蹦带跳地跑过去。
我走到他们跟前,用小手搂个脖儿,他们看我的笑容是那样的慈爱,笑得眼睛都没有了!那一张张苍老的脸,浑浊的眼,那一份被世人遗忘的悲凉,甚至是那一幕不该有的邪性,我都看在眼里。
这是一些等着慢慢走进坟墓的人,生无可恋的样子。老轱辘棒子们大多没有生育过儿女,所以更自私狭隘,也因为没有后代,晚年变得更孤独。
他们真的非常容易满足,没有孙男嫡女在膝下,别人家的孩子也是那样的可爱。
父亲跟我讲前几天一个刚来的老太太出去捡柴禾掉水坑里淹死了,就埋在敬老院的后院,父亲用手示意我,透过玻璃看见的一个坟包。还有更离奇的传说版本,说是让这些老光棍子给祸祸死的,众人口径不一,已没有人去深究。
父亲问我:“你想想偷粮票是不是做错了?”
我点点头,父亲说:“我们节俭一点就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幸福一点儿,你说值得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父亲领着我去了供销社,第一次给我买了“四喜豆”吃,比花生蘸还好吃,塑料袋包装的,还买了一袋乐乐牌的五香瓜子还有一盒铁听的午餐肉。
回家以后,父亲表扬了母亲,说:“你给我生的是一儿一女一枝花!”
我在地上蹦蹦跳跳感觉也在夸我一样。我凑到父亲身边,要抱抱,父亲抱起我,在地上转圈圈……
说实话,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为啥要自己省着,把粮票送给那些不领情的人。敖包滩上的祖母告诉自己的孙女,不管你能不能想得通,都一定要尽力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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