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的事儿?”姐夫拿了碗筷给了裴母,问道。

“嗯,二妈死了,小四子要回来住。”裴母杵着筷子低头说着。

姐姐瞅了瞅银花,没说啥,吆喝孩子们上了炕准备吃饭,自己也跨在炕沿边上,拿了碗,夹了一筷子腌咸菜放进丈夫的碗中,祈求的看看姐夫,眼神里的话语已告知。姐夫并没有理会,只顾着往碗里夹着莜面。蕴气笼罩了整个窑洞,没人说话,唯有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似乎湿气里都透彻着阴沉,一片片湿气凝结成水滴附在窗户上,时而“吧嗒”一声,又时而吧嗒嗒一连串地掉在石头窗台上。

“上这儿来吧”姐夫突然说话。裴母怔了一下,惊讶地看向脸上漠然的姐夫,又看向满脸不可置信的姐姐,惆怅的说道:“这儿那有住,你们一大家都得挤着一个炕”银花低声呢喃,想到姐姐六个孩子都挤一条炕时满脸的沮丧。

“王六柱老妈哪儿没人住,盘算着不要了,那个院子就有个框子,我去说说,写个地契花点钱买了,成自个儿的拾掇拾掇也能住,好歹有个窝日后再慢慢添置。”姐夫夹了块莜面鱼鱼一下子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起来,“钱得你自己筹,我借不了”还没咽下去又补充一句。

“嗯嗯....”银花点着头回应着,心里的欢喜无法掩盖,姐姐更是一脸惊喜,夹了两块莜面放在银花碗里,筷子碰撞到粗边大碗的边沿,碰撞出愉悦地声响。银花看着姐姐笑了,姐姐也笑了。

吃罢午饭,银花就要回去了,姐夫提议带着她到王六柱那儿看看。于是两人去了看了院子:虽然,院子里到处杂草,窗户纸已经破败不堪,但好歹椽头没蛀,院子也大,砌两间圈养头猪,养两只羊绰绰有余。银花掩盖不住自己的兴奋,满院地看了又看,心里盘算着每一寸地方的用处,满眼都是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她没什么大追求,只要家人平安,有个能住的窝,苦点累些都没关系。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女人,能有什么追求,男人不打骂,有口热乎饭吃,就是幸福。

地基作价八块钱,写了一方地契,按了红手印,只要给了钱这院子就是裴家的。裴母带着期望,沿着来时的小路轻快的走着,虽然路程不短,可银花走的又短而又高兴。

“八块不贵,可咱也没有。”裴父抽着旱烟嘟囔着,银花瞅了一眼,裴父坐在炕角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青烟笼着他藏蓝的外衣环绕,银花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起来,起初只是说道家里如何穷,接着又说道自己如何苦,如何累,越骂越生气,越说越伤心,骂到难以抑制,突然大叫一声,掩面嚎啕大哭起来,哀嚎声吓到了地上玩着的两个小女儿,女儿们抱着妈妈的腿哇哇的大哭起来,裴母捶着的炕沿,声音像一阵阵洪水起伏,女儿们不知所措抱着妈妈哭叫着。裴父看到这混乱的场面,大气不出一言不发,更加把自己埋进墙角。

裴生成带着两个弟弟刚掏了一窝野鸡蛋回来,看到这杂乱的场面以为母亲得了不治之症,赶紧抱着母亲大声呼喊。大儿子的回来让裴母冷静了下来,一番叙述,孩子们都明白了,这房子不能住了,要搬走,有新房但没钱。

“我想办法”裴生成站起来,瞪着大眼,扭头对弟弟说:“你们敢和我去吗?”,老二裴生青狠狠地点点头,老三看着隐入暗角地父亲,缩在母亲身后点点头。

“儿呀,你可别闹事呀!”

“妈,你放心我不闹。”

裴生成抄起一把镰刀拽着二弟,两人奔着石阶朝向小脚老太破房子方向去了。银花哭喊着,捶着裴父,裴父却一动不动,任由捶打。人在遇到困难时往往会出现两种心态,要么奋力反击,要么濒临垂死。裴父固然不是第一种。

裴生成哥俩气势冲冲地踹开小脚老太地木头门,惊得老太跳下泥炕准备藏起,裴生成一声大声:“拿钱,五个大头”喝住老太。老太也不敢抬头看,以为又是日本扫荡或是土匪抢砸,保命要紧,撕开夹层裤腿抖露出四个袁大头哭诉道:“军爷呀,我实在没有呀.....“还没等小脚老太说完,裴生成一把抢走大头,拽着二弟逃走。

买房的钱到手了,裴家夫妇虽然胆寒两儿子的行为,但也窃喜他们的勇气。一家子赶着唯一的家产一头毛驴驮着的家当,奔向憧憬的幸福。

人类对幸福的渴望目标是一致的。

裴家搬到了小洋子村,开始了内心稳定的幸福生活。生活条件依然艰苦,但房子带来的强烈的稳定,使这一家人有了归属感,家中每个成员都珍惜并热爱着每一件物品。日子也在蒸蒸日上,虽然劳作不息但也知足。所以人们渴望的幸福无非是内心的知足和归属,心灵有归属,即便是粗茶淡饭,茅屋寒舍依然能够感受到幸福,可奈何命运起伏,苦难的不断重复就会让人更加渴望幸福,就会希望无限循环你要的幸福。

裴生成顺利上完小学,由于姨父的推荐,他和表弟得以去到乡里读初中。初二那年,二弟被父母送到一户木匠家认师傅学手艺,三弟在村里上小学,孪生的妹妹开始学习母亲的样子,烧火做饭,小妹整日虚度玩耍。裴家夫妻在队里挣工分,再加姨父家的接济,终是能渡过难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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