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姐就住小羊子村。当年姐姐出嫁时她还是个十岁的黄毛丫头,如今银花已是五个孩子的妈。命运虽然从未偏爱于她,丈夫的懦弱无能,孩子们的淘气泼皮、生活的繁重都没让她对生活失去希望,眼下的烦恼也因能见到姐姐消散了大半。山谷里的清风吹过,动人清爽,她哼起了出嫁前姐俩干活时的山曲“翠山青连青,山丹丹红艳艳,清早爬山头呀,摘把戴头上,摘把戴头上呀......”。她脚步快捷轻盈向盘旋的山路深处走去,两缕耳发欢跃的在她耳边跳动,虽然此去是求姐姐帮忙,但想起许久未见的姐姐,她还是不由的笑了。

山谷的清风自由、灵动,深长。翠山是顶美的地方:天与山等比分开,天是天的美,山是山的美,山谷是山谷的美。过了立夏,翠山的天安静如慕,就像瓦蓝色的大罩子罩着山体,偶尔的云彩装饰罩慕,时如一缕烟带,时如片片翎毛,时而堆堆朵朵。绵延的山脉横亘,昂扬的生命生长,森岭重重,山间灵物灵巧穿梭与山体之间。山腰散落着几个院落,院落干净整洁,烟囱里的炊烟袅袅。小羊村就在这山腰上。

姐姐嫁给了小羊子的张世荣时,他还是个小队长。这三年裴家正努力经营自己的小家时,姐夫李世荣已经当上了小羊子村的大队书记。光景也算富裕,只是可惜姐姐一连生了五个姑娘,在李家一直是说不上话。直到前些年,求了药才生了一个小子,姐姐在家才敢提些分内的要求。人穷志短,这些年裴母从来没有正经求姐姐帮过大忙,每次只是来找姐姐坐坐,姐姐总要在她临走时悄悄的塞些布头、线团、粮食,她感念姐姐,也怕姐姐难为,所以也不常来叨扰。

转过果树园就是小羊子村。果树园是自己生长的,开花结果都没人照料,日久天长形成了一大片国林,犹如山人顽强的生命力。银花顺手摘了两个国光苹果嚼着进村了。一进村就撞见姐夫收队准备回家的姐夫。

“呀,银花过来啦”姐夫扛着锄头迎上来问。

“姐夫今儿没去大队?”银花掏出绢子擦了擦嘴,笑着回答姐夫。

“这几天没去呢,村子忙着拔草呢。别站着啦,走吧,进家说吧。”姐夫扛着锄头转身,裴母紧跟在侧旁。

她抬头擦汗,侧目看见姐夫壮实高大的身上挎着粗布二垮栏儿背心,上面密匝密匝的线脚定是出自姐姐那巧手,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姐姐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缝缝补补的场景。“唉,为了给眼前这个男人生个儿子,她是喝了多少苦汤药子,还大出血差点.....”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心里默念两下“呸呸”,摇头的动作大了些。

姐夫刚好转头正看见她,笑着打趣“小姨子这是咋的啦。”

“没啥啊”银花尴尬的笑着回答道。说罢转到石头台阶上,匆匆进了铺满石头的院子。院子正玩耍的丫头们看着姨来了,闹着喊着告诉妈妈。裴母拿出几块冰糖给孩子们分发了,进了窑洞。

“也没捎个信儿,要不就多搓点鱼鱼儿了”姐姐一手捧着笼屉放着,一面回着头看向她。窑洞里夏天凉快,姐姐穿了一身淡蓝布宽衣,光着脚站在灶火旁。姐姐每天都要搓上一笼屉的莜面鱼鱼,莜面是翠山特色的农作物,田间劳作吃上一碗莜面一天干活都有力气。相较于其他妇女,姐姐只是在家洗衣做饭,这是多少妇女羡慕不来的生活,但只有银花知道姐姐的日子并没有外在光鲜。

“没见得人上来”银花把东西放在后墙摆着的红杨木柜上,跨上炕说道。

“小子们女子们都好吧?”姐姐顺手拿了一摞碗放再炕布上。

“好着呢,天天害”裴母手扫着炕上的面粉说着,“大的天天带着小子们出去害,两女子院子害。”两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答应着,气氛还算融洽。

“你们二妈死啦?”姐姐轻描淡写的问到,可这句话却裴母的情绪低沉下来,也提醒了她今天来的目的。

“嗯,死啦。”裴母略有伤感的点点头。

姐姐捧着两架大圆笼屉放在炕上的油布上,直升的热气腾腾飘向房顶,蕴氲在暗色的窑洞里,雾蒙蒙。姐姐透过雾气看了看裴母的惆怅的面容,猜想有什么事,便轻声问道:“家里遇事啦?”

“嗯......有点事,看看我姐夫能能有办法。”银花脸露难色轻声回答。正说着,姐夫进了里屋,脱了满色黄土的布鞋,拍拍了衣裳上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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