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欲出口的“阿渺”二字却被慕容渺凝重的神色拦住了。

“哥,我准备去中原历练几年,今日前来,是向你辞行的。”

闻言,慕容璜嘴角的弧度即刻僵在原处,好半天才再度活过来。

他明白,阿渺一定是发现了自己所隐瞒的东西,并作出了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选择。

他早该清楚,阿渺这般纯真无邪之人一旦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定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的,对于这一点,他不该抱有任何幻想。

念及此处,慕容璜阖上眼帘复又睁开。

“阿渺,你知道哥哥从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即便是你要离开我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例外的。只是——”

慕容璜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走吗?”

“因为”,慕容渺的眼角闪着晶莹的微光,“我害怕。”

“我怕哥哥会变成一个我不曾认识的人,我更怕我会变得不再是我自己。”

一滴清泪划入春日的金色之中,衬得他仿佛一块没有半分杂质却破碎支离的美玉。

见他这般惹人爱怜的模样,慕容璜习惯性地走上前去,想同往常那般将他按入怀中。

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面颊的一瞬,慕容渺后撤半步,轻轻摇头。

心口处隐隐的刺痛感让慕容璜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温暖只能尘封在时光的缝隙之中,再也触碰不到了。

“阿渺”,慕容璜勉力扯出一笑,“你走吧。”

说着,他行至座椅旁,保持着背对慕容渺的姿态补上一句。

“趁我现在还不想反悔。”

永宁十五年七月,碎叶城,幽篁山庄。

这日,慕容璜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那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生着一双噙满忧郁的丹凤眼,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几分像他。

在指尖触碰到面颊的刹那,慕容璜感觉身体里某个死去已久的东西重新活了过来。

“阿黎”,他轻声唤那少年的名字,“从今往后就搬到灵霄台,与我同住吧。”

阿黎是慕容彦坤在隰州战场上掳回来的士兵。

用慕容彦坤的话来说,他在两军交战时发现此人修为不弱,正是制作新一批傀儡的好材料。

事实的确如此,阿黎虽为奴籍,却得一高人指点数年,修为远超玄门中其他同龄弟子。

不过于慕容璜而言,阿黎有着比傀儡这个角色更加适合的位置。

入夜,灵霄台。

慕容璜一进卧房门就发现多了个跪在塌边的身影。

那人的眉宇间正缠着一抹挥不去的哀愁,整个人仿佛由悲伤凝结而成。

莫名的熟悉感令慕容璜颇感烦躁,这种烦躁使他当即收回几欲伸出的手,径直行至塌前。

“阿黎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城主,求您放过怀墨,不要将他制成傀儡。”说罢,重重一磕头。

怀墨是和阿黎一同被掳到碎叶城的,两人一起长大、修行,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于良善之人而言,为朋友求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就是这么一件预料之中的小事,却令此刻的慕容璜更为烦躁。

“我若是不应,你待如何?”

“那就请城主将我与他一同制成傀儡。”

“哦,为何?”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彼此为支撑才能活下来的,如今他将落难,我自当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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