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茶序的入宫考核分两日进行,前一日考明礼、炼茶两科,后一日单设察问一科。明礼以诵记为重,考的是礼仪之道,炼茶以实作为主,考的是做茶之能。至于察问,单设在宫中礼部女闱,容素整净,口齿清晰,对答如流即可。
这日正是考核第一日,礼仪于世家女子来说易如反掌,只看做茶一项来分出高下。做茶耗时费力,由于今次参与的监生人数颇多,为了考核的进程,只得两两成组。
与何人成组便全看抽签的气运了,每位监生在主考官处抽取一张蒙着底色的花笺,抽到同色花笺的两人即为一组,再有抽出同色的便作废重抽。
然而这个法子看似公平,那些稍有家世的早已暗地里预制了花笺,只待日常表现好的监生公布其手中花色,她们便取出对应花色与其配对。
阿篱便这般同日常屡屡逃学的,杨都尉的爱女杨芝凑成了一组。
听说杨芝的长姐在后宫颇得宠爱。她入宫后便可栖在杨妃的羽翼之下,得长姐庇护,或走长姐的路,或以端庄淑女的名号配上更高门第的氏族。
这做茶考核倒十分奇巧,不光要看最终茶盏内色、香、形,在煮水研磨环节便增设难度。考官只给监生们提供双耳陶罐,茶饼以及一应器皿,那燃着明火的火炉却要比陶罐宽上不少。
监生们各自苦思冥想,有人寻来石块从火炉边缘向内侧垒砌,再将陶罐架在石块上,顺利地煮上了水。余下人纷纷效仿。
杨芝见状连忙催促阿篱:“你快同她们一样去捡些条石。”
“你想捡便自己去。”阿篱对她提不起好脾气,并且这个垒石的法子在她看来过于简陋,她回忆着先前在家时,煎药用的大都是这样的陶罐……
“你!”杨芝平日里从未与阿篱有过交集,她没想到这个毫无背景的穷姑娘倒是敢驳她,一时气急,威胁道:“你不讨好着我,今日你休想顺利通过考核。”
“你若不想入宫,做什么使手段与我一组呢。”阿篱淡淡道:“若想通过考核,不如好好配合我。”
说完这句话,阿篱便回身在那堆器皿中取出长匙,一面在心底暗想,自己现下较之于在江州时胆大许多,不再总是谨小慎微,敢怒不敢言。
“我长姐可是杨妃,你再这样同我说话仔细你的皮。”杨芝跺了跺脚恶狠狠道:“你倒是快想法子烧水,我可不喜欢落后别人。”
阿篱并未理会她,将盛着净水的陶罐塞到杨芝的手里,叮嘱她捧好,用长匙穿过陶罐双耳,提着两端,长匙卡在炉缘,稳稳当当将陶罐悬于火炉上方。
这个法子除了陶罐不易倾倒,同时能将水完全浴在火中,不消片刻水便沸了。等到水沸三次,看向别的组,有陶罐不慎打翻的,有条石落下压熄了火的,有复刻她们用长匙悬挂的,总之她们二人是进度最快的。
杨芝这时的语气和善了许多,虽然做事依旧不听吩咐,但是她没添乱子阿篱已经谢天谢地了。
“没想到你还有点小聪明。”杨芝道。
“这是黎民百姓的智慧。”阿篱专心地碾着茶饼,这茶戏她已十分娴熟了,只是今日的考题《雪沫惊春》却还得细细思量。
杨芝道:“雪沫惊春,那便勾个白茫茫大地,风扬起雪沫,露出地面一点新绿。”
阿篱摇头:“一丝不苟,全无新意。”
杨芝又道:“积雪消融,溪水激石扬起水沫,岸边柳丝垂入春水。”
阿篱再度摇头:“似乎有些偏了。”
杨芝不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家簪缨门第,不如你这下里巴人不成。”
“不是不可取,而是茶面有限,你造的景过于笼统了。”阿篱无奈解释。
继而她拍手道:“咱们不一定要走阳春白雪的调子,回归到茶本身的生活气也未尝不可。”
“说来听听。”
“你看,雪沫本身便有茶的意思,勾一盏茶,一碟春盘,这便是平淡的生活滋味。”
杨芝面露怀疑:“这样简单能行吗,你可别坑害我。”
阿篱轻笑道:“能不能行你都和我栓一条绳子上,抽花笺做手脚那会怎么不怕我坑害你呢。”
杨芝瞪大双眼看着她,脸色气得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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