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拉着阿篱的手向马车走去,一直在试图维持贯常冷静自持的面容。而他的内心早已炸开五彩缤纷的烟火,随着缱绻的秋叶落入广陵桥下的清波,一波一波的流水将心思激荡,百转千回,汇到唯一的渡口。
他微微撇过脸,紧抿着唇,收紧那抹一不小心就泄露出来的喜不自胜,静静感受指间传递的莹润温热。
照影将主子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叹息着摇头,他的主子怕是没救了。
“萧公子伤势如何了?不是要在护国寺休养几日?”两人此时站在车下,萧衍犹自牵着她的手,而阿篱显然无法保持这个姿势上车,只能同他说话。
“你送的药很好。”萧衍松开手先跃身上车,又倾身将她拉上来,“太后病重,宁长佩入宫侍疾,其余的宫人好糊弄,我便无需亲自在那做样子。”
“手这样冷。”萧衍方才牵着她的那只手一直热乎乎的,另一只手却不想有些冰,他将人拉上来便作顺势替她焐着另一只手。
人依旧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面对面拉着手,既怪异又融洽的场景。
阿篱先是借着车内的暖光看向他的左肩,衣料厚实,无法分辨他的伤情。但是毕竟昨日还在出血,今日定然还包扎着。接着目光又触及两人交握的手,只一瞬便不好意思地挪开眼。
“照影说你还中了毒,那毒可解了。”
男人轻笑一声道:“关心我?”
阿篱别过脸去:“比不上宁郡主的贴身照料。”
“所以你给小六送糖糕,却不给我送是因为这个?”
阿篱愣了一瞬才想起小六是云府的车夫。她低声道:“当然不是,那糖糕是谢礼,我便是要送你谢礼,糖糕的分量也太轻了。”
“可我也想要糖糕,要你亲手做的。”萧衍的话说的腻歪,却是满脸认真,阿篱只得把脑袋里揶揄他的话塞回去,随意地“嗯”了一声。
“你们校礼监下月朔三日要向宫中遴荐监生,你可有想好的去处?”萧衍抛出他今日的来意。
阿篱摇摇头。以她在侍茶序半个月的资历,分到殿前是不可能的,至于后宫中不拘分到哪一宫都差不多,她唯一的私心便是能分到得宠娘娘的宫中,这样月银能多一些。
说起来她还是羡慕何朝舒,以她在文书序的表现,定能入礼部治下,做个正儿八经的女官。
“那你——”萧衍语带犹豫,“你可愿随我入景明宫伴读。”
阿篱闻言星眸圆睁,只余不可思议:“可你是皇子,皇子的伴读怎能是个女郎?”
“这些都是小节,只要你愿意。”萧衍说得轻飘飘地,好似这是件信手拈来的事。
可她还是不相信这等事轻易便可办到,犹疑地望着萧衍。男人明明是清疏冷峻的面容,却因为颤动的眸光透出一股执拗,一侧的萤石流光将他的脸映照的俊朗夺目。她极少这样自在直白地欣赏萧殿下的一张脸,没出息地看呆了几瞬。
“嗯?”萧衍的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大梁从未有过皇子用女伴读,你这样于自己的声名威望不利。”
他耐心道:“声名威望靠的是物阜民安的功绩,其余的皆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你这样想,别人不一定这样想的,何况还有圣上——”
萧衍截了她的话,温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既能给你承诺,就有足够的筹码和皇帝交换。”随后他垂目,掩去眼底的黯淡:“还是说,你其实心底不愿。”
她慌张地否认:“没有,我愿意的,我只是觉得此事太为难你。”
他忽而勾起唇角:“你愿意就好。”
“可这次考核——我不想行不正之事,我想凭借自己所学正当地入宫。”阿篱蹙眉。
男人好心情地挽起她的手,拿手指轻点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可不会允你走后门。”
“你若是都录不进入宫的名册里,我如何将你调来呢?”
“哦。”这样她便放心了。
“好了,送你回去。”男人言罢起身。
“不用了,很近的。”
“用,我不放心。”
回到小院中,内室那扇窗还透着暖黄的烛光,她快步推门入内,在幽暗的外间抬手捧住脸,又狠心掐了掐自己的脸,她总觉得方才的对话像一场缥缈的梦,处处透着不真实的虚幻感。
就说她一个医馆女儿能做皇子伴读,只有话本子里才敢这么写吧。更何况萧衍还对她真心一片,一时间鼓涨的小女儿心绪塞满胸膛,她在原地极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本在内室心无旁骛说着话的两人听见了动静,出来便看见她呆怔地站着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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