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江南的春风吹得人心都是酥的。正值花舟盛会之期,姑苏湖畔万人空巷斗新妆。湖面十余艘船舫雕梁画栋争奇斗彩,座上才子佳人品文赏乐其意悠悠。岸边杨柳沙堤艺人商贩云集,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往来游人更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乱花迷人眼。毕竟还是少年心性,踏入如此繁华热闹的江南水乡,金甲萦绕心间的烦恼仿佛全部抛在脑后。挤在人群中往来穿梭,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似乎那个活泼顽童又回来了。清风老道任由他去,独自一旁欣赏着春景。
一对主仆前后脚从画舫上下来。一个提着裙摆在前面蹦蹦跳跳跑的飞快,后面的丫鬟面面慌慌张张的追赶。
“喂,小姐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面面你快些吧,去晚了又该买不着了。”声音清脆婉转,一边回头催促,一边脚步不停,生怕去的晚了空手而归。
老马家的水晶糕属于这一众小吃里的佼佼者,只可惜每日只出摊小半天,好几天等她们赶来时,老马夫妇都已经收摊回家了。
二人赶到时,小摊周围围着一圈客人,只能看到写着“甜糕”二字的招牌挂在竹竿上左右晃动。今天大概能吃到这几天心心念念的水晶糕了,也不枉费她俩提前下船赶来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好不容易排到跟前,小主子兴冲冲喊着:“老板,要两份水晶糕!”
“对不住客人,小老儿的糕点已经全部卖完了。今日家里婆娘贪睡了一会儿,准备的少了些。请客人原谅。”
怎么还是没了!主仆二人有些沮丧,又要白跑一趟了。
老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中清拣的活计指向刚刚离开的人,“前面那个少年人买走了最后两份。如果客人现在就想吃的话,可以找他匀一份。”
不等让自家丫鬟前去交涉,她直接拔腿便追了过去。
金甲一手抓着一包水晶糕,感叹真是幸运,刚好最后两份,拿回去让老头儿也尝一尝。却突然被人挡住去路。眼前之人与自己一般年纪,身着水色襦裙,明眸皓齿,尤其如火焰的发色更显娇艳。金甲看得有些发愣,这是第一次看人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喂?喂?小道士!”她伸手在金甲眼前晃了晃,企图唤醒这个看起来呆傻的人。
金甲回过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买的水晶糕,能不能分我一份?”
金甲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对方是为了自己手里的糕点而来,连忙将其中一个纸包递过去,说道:“给你。”拿到水晶糕的女孩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这一瞬间的光彩看得金甲心神又有些恍惚。
“多少钱?”她准备让随身的丫头补偿给他。
金甲头一次说话结巴起来:“送、送你。”
面前的人嫣然一笑,道:“送给我,那我们就是朋友咯?你送了礼物,作为朋友应该要回礼的。我邀请你去我的画舫上作客,一起参加后面的游船会。”她指向远处泊在湖边的精美画舫。
“不、不用了吧。”面对突然的邀请金甲有些不知所措,拒绝的话轻不可闻。
“走吧。今天是花舟会最后一天,一会儿就能欣赏到梦无忧小姐的美妙琴音喏。”女孩抓住他的手就走。一旁的侍女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偷笑。
此生第一次被陌生女孩被牵着手,金甲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了。迷迷糊糊地跟了一路直到上了画舫。
“你叫什么名字,新朋友?”
“金甲。”
“你好呀金甲,我叫菠萝。”
徒弟被人拐跑了,老道士倒是一点儿不心急。深林幽谷是景,人间烟火亦是景。老头儿在河畔漫步,享受着俗世的韵味。忽的一股杀机拂过,老道有所感应,跟随对方显露的气息逐渐远离人群,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阁下是何人,引老道前来有何指教?”
“某之所求者乃是天璇道主手中一物,还请道主不吝相赐。”说话的人一张圆脸胖乎乎的,笑容十分和善。虽言相赐,却有不容拒绝之意。
清风呵呵笑道:“既知老道的底细,便应该知晓老头子我江湖漂泊多年孑然一身,哪里有什么好东西相予阁下。”
“静思砂。”
老道士眉头皱起,对面居然是为此物而来,说道:“这东西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此物乃是老头子为弟子准备助他修习所用,恕吾不能相送。”
“这就是让我动手咯?”对方斜眼相视,脸上露出嗜血之色杀意尽显,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清风手中竹杖横持,澄玉剑蓄势待发。眼前之人实力绝不在他之下,只得严阵以待。
对峙良久,他突然诡异一笑,认真地说道:“一会儿还要去欣赏名家弦乐,可不能沾了一身血污而去,以免唐突了佳人。静思砂权且寄放在道主身上,明日之后我再来取。”他说完转身离开,走出不远,又回过头来说道,“不要想着逃跑哟,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某也能找到你,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吧。”
看着那人隐没人群消失不见,老道士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啊。
姑苏湖外金陵台,乃是历届花舟游会终幕之地,也是梦无忧小姐此次演奏之所。十余座精致画舫顺水而下,原本宽阔的水面竟显得有几分拥堵。
老道士一路追随着画舫来到金陵台,却被拦在了门外。
“非画舫所来之客不得入内。仙长请回。”
清风只得悻悻然蹲在墙角等待,暗自骂着金甲没良心,光顾着自己玩耍,把师父都忘到了犄角旮旯里了。
幸好此时来了一个不算熟人的熟人。“清风道长,你我能在此处重逢,这其中缘分,果真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呐。”
“原来是九风孤影,老道有礼了。”
“道主客气了。”吕绝峰探看左右,问道:“为何不见上次的小道长?”
清风尴尬地解释了此时的状况。他被拒之门外,那个糟心的徒弟却在里面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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